第10章
華妃眸光微轉,淬冰的水眸輕掃過甄嬛、沈眉莊,最後定格在安陵容身上。
甄嬛與沈眉莊切身感受到來自上位者的威嚴,更加噤若寒蟬。
華妃垂眸凝視著安陵容,冷笑道:“你家世低微,容貌也不出眾,性子卻迂腐的緊。本宮今日不罰你,可不是因為你冇有過錯,隻是因為你這般蠢貨,不值得本宮多費唇舌罷了。”
說著又對甄嬛沈眉莊敲打道:“夏氏以下犯上,意在無禮,你們兩個也不是讓人省心的,好好回去閉門思過去吧!”
隨著華妃帶人浩蕩離去,夏冬春也被小太監堵了嘴迅速拖走。
“娘娘(陵容),”甄嬛見安陵容還想跟著上前求情,忙喚她一聲,微微搖頭。
摒退下人,三人走到一處偏僻之地。
沈眉莊方纔蹙眉道:“夏氏雖愚蠢狂妄,卻罪不至此啊。”
甄嬛環顧四周後,也道:“素聞華妃厲害,卻不想如此狠辣。”
安陵容垂著眸子,默默無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甄嬛見狀,一把抓住她手道:“陵容,你不會還想著要去救她吧?”
安陵容低低道:“眉姐姐不也覺得,夏常在罪不至此嗎?何況,何況她雖推了我,我卻並冇有受到一絲傷害啊。”
甄嬛與沈眉莊對視一眼,皆為她的單純感到吃驚。
沈眉莊道:“陵容,夏常在她,明顯鄙夷你的家世,又對你說話甚不留情,你為何還對她抱有如此善意。”
安陵容想了想,道:“姐姐,一個被家人寵壞的人,我們可以讓她受到規勸教導甚至零碎懲罰,卻不能直接叫她去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隻是不想一條生命白白消失,這也能叫對她抱有善意嗎?我並不如此認為。”
甄嬛道:“陵容,你能有此心,說明你心性單純善良。但是無論什麼事,過猶不及,在我們冇有能力去拯救旁人之時,還是先顧好自己,儘量禍不及家人纔是。”
安陵容蹙眉,道:“姐姐說的是。陵容記住了。”
沈眉莊輕輕拍了拍安陵容的肩膀。
等到三人正準備起身回宮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的從遠處跑來,沈眉莊出聲詢問,宮女卻受驚的說不出話,最後顫抖無措的跑了。
甄嬛眼疾手快攔住一個低頭慌張奔走的小太監問話,小太監見三人是小主裝扮,隻得行禮結巴回話道:“那,那裡麵有……”
“你好好說話!不要嚇著彆人!”沈眉莊蹙眉斥責。
“嗻,”小太監深吸一口氣,才重新開口道:“小主,奴纔是禦花園的,奉管事的命前來檢視禦花園各個水井是否有水,冇想到剛來到這兒,就看見井裡有,有……”
甄嬛見他語焉不詳,就要親自上前檢視。
沈眉莊卻害怕她遇見臟東西,阻攔了一把。安陵容見甄嬛執意要看,就對擔憂的沈眉莊道:“眉姐姐安心,我陪莞姐姐去看。”
安陵容自然知道井裡有什麼鬼東西,她不是不能阻止甄嬛去看,隻是前世甄嬛盛寵直接晉升為貴人與此事有些間接關係,她害怕若是此時阻止了事態進展,會讓她以後錯失在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從而以常在位份直麵華妃各種打壓。
那樣說不定也是害了她。
好在今生她可以一直陪在她身邊,給她心靈上的支撐和安慰。
兩人拉著手,走至井邊,緩緩低頭一看,隻見一張浮腫的蒼白死人臉張著一雙死不瞑目的黑目靜靜漂浮在水中凝視她們。
“啊————”
“啊————”
甄嬛與安陵容一起驚叫著抱成一團。饒是安陵容前世壞事做儘,自詡已經變得冷心冷肺,萬事不能亂其心,此時也被福子那張死人臉給驚的不輕。
沈眉莊就欲上前,卻被強自鎮定的甄嬛攔住,並告知了井底真相。
安陵容臉色煞白,額間虛汗不斷。
恍惚間,福子那張水腫的臉就在腦子裡變成了前世沈眉莊死時的臉,甄嬛未出世孩子的臉,寶鵲的臉,寶娟的臉,以及富察貴人死胎的臉,還有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的臉。
那些臉有的是真實存在的,有的是她幻想出來的,它們一時是福子,一時又是無法看清的大恐怖,叫安陵容真真假假,竟分不清此時的她究竟是身在人間還是魂處煉獄。
生命的重量,忽然就在此時朝她滅頂而來。
安陵容霎時心臟絞痛到直接昏死過去。
“陵容!”驚的一旁的甄嬛、沈眉莊登時方寸大亂。
安陵容也不知自己昏昏沉沉睡了多久,夢中無時日,她隻覺得自己一會兒變作前世那個心狠手辣,想拉所有人共沉淪的安嬪,一會兒又變作待字閨中與父母偶爾遊湖劃船采蓮蓬的單純無知少女。
“母親!帶我一起!”安陵容猛然直直睜開雙眼,卻冇發現此刻手中緊緊抓著的不是她那幾乎熬瞎了一雙眼的母親、林秀的手,而是一隻年輕男人的手。
這雙手勻稱白皙,骨節分明,若說是女人的手,略顯寬厚,若說是男人的手,卻又顯得太過秀氣。
安陵容鼻尖聞見一縷幽香,意識浮沉間,還能憑藉她天生的好鼻子聞出裡麵含著一抹梔子花香,是安神香,她想,裡麵不僅有梔子花,還有茉莉、艾草……安陵容分辨著分辨著意識再次模糊不清。
見她重新陷入沉睡,那隻秀氣好看的手才緩緩從她掌中抽出。
這時,寶娟剛好重新擰乾手帕,回身去給安陵容擦額頭的虛汗,邊擦邊道:“裴太醫,我們小主今日怎麼樣了?為何還是囈語不斷?”
安陵容床邊,一個麵容溫和乾淨的挺拔男子緩緩站起身,先是旁若無人的從懷中取出一條帕子淨了淨手,然後才一團和氣的笑道:“寶娟姑娘不必擔心,安小主今日的脈象比前幾日強勁有力多了,若無意外,最多三日就能醒了。”
“又是三日?”寶娟強忍著將庸醫二字重新壓回喉間。心裡咬牙切齒的暗恨,“三日又三日,三日何其多。這都整整九日了,小主仍然冇醒。這庸醫每次來都是同一句話,也難怪整個太醫院就他點卯最勤,卻鎮日裡閒著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