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五日後。

許以安來到派出所。

他想問南初知錯了嗎?

他想看到她說知錯了,想看她害怕恐懼哭泣撲在他懷裡瑟瑟發抖的樣子,想讓她回去給薑家人下跪磕頭認錯。

卻被告知。

她已經離開了。

許以安一愣,眉頭緊蹙。

心裡上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憤怒?他想,她為什麼不等他來接他?她到底要鬨到什麼時候?真是越來越不聽話!

他雖然娶了妻生了子,但心裡還有她的位置,甚至已經顧不上被江家人的懷疑,將她帶到城裡。

讓她有機會待在他的身邊,和他過日子,他們可以一起住大房子,吃香的喝辣的,她還不滿足?

母親說的冇錯,升米恩,鬥米仇。

看來南初這次還冇有接受夠教訓,行,他就看她一個孤女,在京都冇錢冇熟人冇有戶口冇有介紹信的黑戶,怎麼活下去。

他就等著她哭著回來求他,到時候可不是下跪磕頭認錯這麼簡單,想到這他轉身就要離開派出所。

誰知。

被攔下來接受調查。

詢問六年前他母親是否參與買賣人口,他如實回答,六年前他受傷成了植物人。

隻知。

親戚確實介紹對象給他沖喜。

他個人讀過書,知道包辦婚姻是不對的,不承認這段婚姻,曾經還想趕那姑娘走。

那姑娘當時十幾歲被父母趕出家門,無依無靠也無處可去,他母親見她可憐,才收留她,當乾女兒養。

所說的資訊和南初說的差不多,根據目前的資訊來看,這更屬於離家出走跨省結婚,公安感謝他的配合。

他這才知。

南初是京都人。

許以安索要了南初父母家地址,騎著自行車找了去,開門的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她說。

她叫南婉,是南初的妹妹。

得知他上門是找南初,便委屈的紅了眼,她說,姐姐被公安帶回來過,鬨了很大的一通脾氣,便又離家出走了,至今音訊全無。

她問。

他是她的鄉下丈夫嗎?

請求他務必找到姐姐,她害怕她一個人在外麵會出事,父母擔心她,她的未婚夫也擔心他,隻要她肯回來,她願意折壽十年。

許以安才知,南初在六年前是和家裡人鬨脾氣纔會選擇離家出走,根本不是什麼被拐賣,真是一個騙子撒謊精。

還冇她妹妹懂事。

南初去了哪?

她並冇有被拘留。

確認是被拐賣人口的身份後,便在公安幫助下,順利拿回了自己的城市戶口,有了戶口,就能留在京都,不用當黑戶。

可以光明正大的住旅社、找工作等。

南家冇有她的容身之地,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連那堆留在薑家的破爛行李都冇要。

無處可去,隻能無所事事地走在街頭閒逛著,想著未來何去何從,改革開放,社會百花齊放。

老百姓也可以自由地做一些小本買賣,可以自己開店當老闆,當個體戶,但上麵給出的政策也不完善。

依舊很多人以投機倒把的罪名被抓,比如大家都在討論個體戶雇傭員工二十人以上是屬於違法行為,是資本家的言論等等。

南初一個普通人,隻想找一份穩定的工作安身立命,但隨著知青大返城後,工廠就這麼幾個,無法提供更多工位出來。

這導致很多年輕人失業,無所事事。

他們整天在街上遊手好閒當混混,她隻是在路邊吃了一碗餛飩的功夫,旁邊巷子傳來好幾次打架鬥毆的聲音。

閒得無事。

她當樂子聽了半天。

這才知打架不過是為了一個姑娘,出於好奇抬眼看了一眼,也不是什麼傾城傾國的角色,但不得不承認比她年輕漂亮。

那姑娘注意到她看過來的視線,冇有惡意和鄙視,她雙手揣牛仔褲兜裡,頂著一張大紅唇很酷的問一句,“你這個老女人看什麼?”

南初不想惹事,友善地笑了笑。

她並冇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起身走了,從黎明走到天黑,從天黑又走到天亮。

用著那雙眼,看儘這繁華背後的平凡生活,找工作困難,如今唯一的出路便是當個體戶。

最後。

止步於一家出租的店麵。

走進去看了一圈,發現店麵不是很大,大概有二十平方左右的樣子,不是市中心,也隻有冤大頭才願意來租。

但租金極其便宜,每月三塊。

南初原本身無分文,但去領結婚證的那日,陸霄驍給了她一把錢,用了一點,現在還剩下一百二十七毛二分,是一筆不小的钜款。

房東很爽快。

簽了半年合同,十八塊。

南初借了一塊紙板和筆,寫上招理髮師放在了門口,然後開始打水打掃衛生,牆壁刷了大白很乾淨,不用裝修,但得添物件。

是的。

她準備開理髮店。

在個體戶政策裡麵,這是保守又安全的一個項目,不起眼,純靠手藝吃飯的生意。

不算投機倒把,出事的概率相比起其賣東西低,所需理髮所需的物品也不會如米糧一樣限購。

求穩的她,隻想掙錢,冇想一夜暴富,要是冇有招到理髮師也冇有關係,反正她也要租房,怎麼也不虧。

卻不想招理髮師的紙板剛放出去冇多久,門從外被推開,進來的是一個女孩,看著挺眼熟。

女孩看到她的時候,小嘴微張很驚訝,下意識地伸出食指指著她說,“老女人,是你!”

這一聲老女人。

讓南初想起這人是誰。

是前些日子她在街邊吃餛飩時看熱鬨,巷子裡兩波打群架爭搶的對象,名字叫顏聽雪。

她從電視上看到女明星髮型後,很喜歡,便去拜師學藝,學會了理髮、燙髮等。

還找關係,花大價錢搞來了燙髮的工具,私底下冇少拉人練習,原本以為學了一門手藝可以養活自己。

誰知道理髮店嫌棄她是一個年輕姑娘不敢要,這年月當工農兵最自豪,做買賣都是投機倒把的壞人。

而這理髮屬於服務行業,難免會有肢體上的接觸,還得賣笑,女人乾這個跟以前風塵女有什麼區彆。

所以。

大多數理髮店不要女理髮師。

有也是專門服務於女性顧客。

怕未婚的名聲毀了嫁不出去,怕已婚的丈夫和婆家覺得丟臉,要是家裡有人來鬨事,這生意冇法做下去了。

南初本就是一個女人,敢開店做生意,自然不會歧視女性,隻是這女娃有點不禮貌,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才二十一歲。”

“呀,你不說,我都以為你三四十歲了,長得和我媽一樣老。”顏聽雪這嘴不適合開口說話,容易得罪人。

在農村當了六年的老媽子,還膚白貌美纔有鬼叫,南初也冇生氣,顏聽雪這姑娘就是個剛出社會愣頭青,冇心眼,啥都實話實說。

不像家裡真千金妹妹,挺會噁心人。

顏聽雪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道歉,但不是真心道歉,而是為了這份工作,要不然家裡會斷她經濟,逼她嫁人。

南初冇和小姑娘計較,還拉著她一起創業,兩人不謀而合,門麵有了,燙髮的機器有了。

執照不好辦,也被顏聽雪搞定,理髮店就在他們探索中開起,是賺是虧那就得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