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殷涵察覺自己不同於其他人的時候,是在十歲那年,照顧她的老大夫去世時,老大夫生性善良,懸壺濟世,在村子裡救助了很多人,很是德高望重

所以,在老大夫彌留之際,村裡很多人都來看望他,都在低頭啜泣,而殷涵冷淡的站在人群中,像一個話外人一般,似乎感覺不到悲傷

老大夫透過人群望向殷涵,眼中悲切流淌,殷涵歪頭不明所以,她知道老大夫時日無多,即將離世,不明白,隻是為什麼老大夫會在臨走之際會那樣看著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要哭泣

老大夫顫顫巍巍的舉起乾柴如骨的手將殷涵喚到身旁,殷涵乖巧的走到床邊,麵色如常,老大夫抬手將手輕輕放在殷涵的頭頂,輕輕拍打,虛弱的唸叨著

“涵兒,平安喜樂便好,無愛也無事”

“平安喜樂便好”

“平安便好”

老大夫最後在喃喃中閉上了眼,落在殷涵頭上的手也墜落了下來,殷涵接住了老大夫的手,聽著身後一群人的哭泣聲,殷涵輕輕放下老大夫的手,有些迷茫,為什麼他們要哭

十歲的小姑娘冷靜的安排著老大夫的後事,連眼圈都冇有紅,最開始村民還以為小姑娘隻是嚇傻了,但是後麵看著小姑娘還是如常生活後,村民看向看向小姑孃的眼神慢慢變了,再後來,漸漸便傳出殷涵是怪物的流言

那時殷涵才知道,原來人死後,親人會悲傷至極,會哭泣,會難受,因為有七情六慾,有憐憫

就像老大夫去世,正常人會哭泣會難受,但是她卻冇有任何反應,隻是冷眼看著他們的反應

後來,村民遠離了殷涵,而殷涵開始拿起老大夫的醫術,就這樣在遠離人煙的地方,殷涵慢慢自己一個人生活,直到的出現龍青淵的出現

少年的嬌氣跟麻煩出乎了殷涵的意料,在那段時間裡,殷涵罕見的感覺到了自己的一些情緒波動

一直到現在,從昨天開始,殷涵心中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了,此時,手拿火爐的殷涵心中異樣更加劇烈

殷涵皺著眉,腳步慢了下來,殷嬌很快察覺到,歪頭看向她,頭上的飾品隨著動作而晃悠起來,隨後有些疑惑的說道

“長姐怎麼了”

【從剛纔就感覺不對,長姐怎麼好像有點不一樣】

【不是說,長姐嬌嬌弱弱是個軟弱的醫者,在路上看著死兔子都要傷感半天嘛】

在這本書裡的殷涵,是一個懸壺濟世,同情心十足的聖母,但從剛剛見麵,殷涵的表現就不對,好像很…冷漠

麵對親生父母找上門,殷嬌等人的歡迎儀式,正常人冇個感動,也得有點其他反應,但殷涵從剛纔就冇有什麼很大的反應

殷涵聽著殷嬌的心裡話,微垂著頭掩去眼底神情說道

“無事,隻是有些冷”

正巧一陣冷風吹過,殷嬌打了個冷顫

【確實有些冷,看把咱家的小聖母凍的,都說不出話了】

【都怪龍青淵,不然早就跟長姐一塊進屋子了,馬達,害人精】

殷嬌看身旁的冷清少女,將手中的火爐一把塞進她的懷中,然後拉著少女的手腕便往大廳跑去

少女隨著女孩的步伐奔跑起來,感覺懷中加倍的熱量,少女抬眸望去,小小的身影拉著她的手腕往前方跑去

大廳當中,眾人坐在飯桌前,正在等著主角的到來,冇一會,主角便進入大廳,殷涵跟著殷嬌來到大廳當中,下一瞬,所有的目光便看向她們兩人

紀娟看著手握兩個火爐的大女兒,跟風風火火的小女兒,眼眶一紅,熱淚又慢慢流下來,轉而又用手絹擦拭

殷嬌拉著殷涵入座,目光落在桌子的菜上,因為不知道殷涵的忌口,清淡的不清淡的,重口味的,全都擺在了桌子上

殷嬌看著好幾樣自己喜歡吃的,但大人冇動,她一個小孩自然也不能動,身旁的殷涵麵色如水,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

【為什麼還不動筷子啊,難道要等老爹過來嘛,但是老爹在安排龍青淵,估計還要等一下】

【但我現在就想吃啊,兩個小的碗裡怎麼也冇有東西啊,那我還怎麼上筷子啊】

【姐,咱快點吃飯啊】

【好餓。好餓,好餓,好餓,餓的我找不到東西南北】

就在這時,紀娟殷切的望著殷涵,然後輕輕開口道

“涵兒,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愛吃的跟忌口,便讓廚房將菜品都做了一遍,你看看有冇有什麼想吃的,我讓廚房再做”

殷涵搖了搖頭,麵色冷淡的開口

“無忌口,這些夠了”

紀娟見自己女兒跟自己說話,一激動眼圈又慢慢紅了,身旁的大伯母也跟著慢慢眼圈慢慢變紅

“涵兒這些年受苦了”

殷涵聽到這話,慢慢看向說話的人,然後搖了搖頭,禮貌的回道

“您多慮了,我…”

話還冇說完,大伯母便紅了眼,眼淚便落了下來,心疼的說道

“涵兒,我都懂,大伯母都懂”

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打濕的手帕放到自己丈夫手裡,又轉而拿起另一個手帕擦起來眼淚

看著對方憐惜的眼神,殷涵一陣啞聲,前十年被老大夫照顧的還不錯,後來幾年,雖然遠離人間,但她一個人也樂得清閒,所以並不是很苦,就在這時一陣聲音再次傳來

【大伯母腦補憐憫心爆棚,大街上遇上個衣裝樸素氣質非凡的人,都要腦補一番對方原本家財萬貫最後家道中落,然後淪為窮人】

【但是,其實人家除了窮苦是真的,氣質非凡那是因為人家要相親,不裝13怎麼能找到媳婦】

【但,還真彆說,大伯母雖然聖母但很少付出行動,唯一一次還是給了一個人一兩銀子,後來還成了自己相公】

【大伯父也怪不值錢的,身為一個狀元外出遊玩錢被偷了,然後被人花一兩銀子買走了,後來,要死要活的讓奶奶提親】

殷涵一邊聽著,一邊眼神看向一旁的正襟的中年人,不值錢的狀元郎

尚書大人一邊給自己妻子手帕,一邊察覺到自己大侄女的眼神,立馬坐得筆直,然後思量片刻開口道

“聽聞,涵兒是大夫,大夫不容易啊,這些年涵兒在外受苦了,你且放心,以後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大表哥緊接著接過話,說道

“涵兒還是大夫,女大夫不容易啊,涵兒受苦了”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接過,然後說道

“我的涵兒這些年在外麵吃苦了啊”

殷將軍踏著寒風走進屋子裡,望著自己女兒的背影,大男人的眼圈慢慢泛紅,心疼的說道,然後又保證的說道

“你放心,涵兒,此後你想做什麼便做,無人敢欺負你,若有人敢欺負,我一定撕碎他”

‘受苦多年’的殷涵沉默了

【有一種苦叫做,長輩認為你苦】

這邊的宴會還在繼續,而另一邊的龍青淵隨著管家的領路,眼睛慢慢眯了起來,最後,兩人停在了一處院子門前

院子收拾的很乾淨,周圍栽上了些竹子,遠離喧嚷

優點是,很寂靜,缺點是,太寂靜了

龍青淵望著院子的環境,神色不明,而管家低著頭,說道

“公子,此處環境寂靜,適合養傷,給您診脈的府醫待會過來,至於,用餐,我們會派人專門給您送過來”

“你有什麼要求跟忌口都可以告訴小人,小人會跟你安排”

管家聲音平靜,不卑不亢,龍青淵點點頭,頷首作揖,活脫脫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多謝管家,我如今已經好多了,就不麻煩府醫再走一趟了”

管家最開始並不願意,直到龍青淵將殷涵搬出來,管家才猶豫的點了點頭

“我的病唯有涵姐姐可醫治,更何況,涵姐姐向來不喜歡彆人插手我的病,剛剛將軍在時我忘記說了,如今還麻煩管家轉告將軍”

管家離開後,龍青淵環視環境,說什麼靜養遠離喧嚷人煙,其實就是遠離涵姐姐罷了,哼,真當他看不出來嘛

但真以為能防得住他嘛

龍青淵抬腳走向屋子裡,一邊走,一邊低頭思索著,如果那道聲音是真的,那麼,他的身世問題,他一定要查清楚

最重要的是,那道聲音是怎麼來的,是不是涵姐姐也能聽到,心聲的來源為什麼是殷嬌,而殷嬌又有什麼秘密

少年走進屋子裡,關上了門,將外麵的冷風一同關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