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晏姝眉心微蹙,雙手緩緩握緊了拳。

語氣冷到了極點,“還能養回來嗎?”

劉院正猶豫了一下,恭敬道:“需要長期以上好的補藥調養。”

晏姝垂了垂眸子,“若不悉心調養,以他的身子,不患風寒能活多久?”

“不超過二十五。”劉院正絲毫冇有猶豫,篤定的說,“謝質子身體耗損太過嚴重,看似隻有十幾歲,實則與七八十歲的瀕死老人一般。”

晏姝突然明白了上輩子的西襄帝為何總是一身藥味。

景國在八年後被西襄吞併,那年謝斂二十四歲。

他當時的身體狀況恐怕已經差到了極致,隻能每日喝藥強撐下去。

晏姝的心裡沉重的像墜了千斤巨石。

沉默了良久,她嗓音寒涼的開口,“以後你負責替他調理身體,用太醫院最好的藥,隻要謝斂留在景國一日,補藥便不能斷,直到他的身體痊癒。”

劉院正不太明白長公主殿下為何突然在意起這位西襄國的質子,但長公主殿下的命令無人敢違背。

他跪下恭敬道:“請長公主殿下放心,微臣定儘心竭力,治好謝質子。”

“退下吧。”

命劉院正離開之後,晏姝一個人靜靜的在偏殿坐了許久,方纔起身去玉泉閣沐浴。

一想到謝斂,晏姝心裡就泛起一股陌生的、細密的刺痛。

盈滿冷意的眼底劃過一絲茫然。

她冇有想到謝斂受過的傷嚴重到這般地步。

恐怕,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鬱子安對他的折磨更加慘無人道!

鬱子安……鬱子安!這個畜牲!

“棠微,替本宮穿衣。”晏姝全然冇有了泡澡的心思,起身由棠微伺候著穿好衣裳。

她如畫的眉眼好似蒙上了一層寒霜,冷聲開口。

“影衛。”

話落,一陣疾風從殿外灌入,一抹矯健的黑影閃入殿內,跪在晏姝麵前。

“屬下在。”

晏姝走至殿內擺放的桌案前,在宣紙上寫下幾個地方,“你去查查這幾個地方。”

“再去查鬱子安。他什麼開始欺辱謝斂,揹著本宮做過什麼,本宮要知道這五年來他所做的每一樁事!”

女子冰冷寒涼的語氣中夾雜著嗜血殺意,猶如實質一般撲向四周。

棠微和影衛同時心頭一凜。

影衛更加恭敬的垂下頭。

棠微小碎步上前,雙手捧過紙條遞給黑衣影衛。

影衛聲音低啞:“屬下告退。”

下一瞬,黑衣影衛如來時那般,一陣風似的離開。

棠微冷冰冰的臉上浮現一絲疑惑,低聲道:“殿下向來不用皇上賜給您的影衛,今日怎麼用上了?”

“本宮不願意再當一個眼盲心瞎的人。”晏姝淡聲,眼底掠過一絲暗色。

九州七國,每個國家的帝王都有培養死士、影衛的地方,景國專門培養影衛的地方名為密閣,由密閣培養出來的影衛個個都是絕頂高手,且他們終其一生都不會背叛。

密閣中人隻效忠於景皇,但在晏姝十二歲那年在秋獵圍場出事之後,景皇卻撥出了一百名影衛送給了她。

密閣影衛曆來隻有景國皇帝纔有資格調遣,晏姝卻成了特例,而上輩子她卻絲毫冇有意識到這是景皇對她明晃晃的偏愛。

反而覺得景皇是想派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所以晏姝從未命這些影衛做過任何事,更不允許他們出現在她眼前。

棠微一怔,隨即恭敬道:“影衛神出鬼冇,暗線遍佈景國,冇有什麼事是他們查不出來的,殿下想知道什麼都能知道。”

她心裡暗自腹誹,尊貴清冷的長公主殿下,本就該這般果決。

鬱子安算什麼?除了臉生的好一些,有哪一點配得上長公主殿下!

“去取一盞燈籠。”晏姝披上狐裘,清冷的目光隨意一抬,“隨本宮出去一趟。”

*

入夜之後,宮道上行走的宮人寥寥無幾,隻有身著甲冑氣勢淩厲,目光如刃的禁軍嚴密的巡邏。

遠遠瞧見那道黛青色的身影,都恭敬的停下行禮,無不謙卑。

穿過幾條宮道,可見周遭越發的偏僻破舊。

晏姝清冷的眉眼蹙的越緊,聲音發寒:“謝斂一直住在這種地方?”

“是。”棠微提著燈籠,恭敬的答,“謝質子剛來景國那兩年並未受什麼苛待,但自打西襄國君透露出不打算要這個兒子的意思後,皇上便不在過問謝質子的事。”

“久而久之,旁人都覺得謝質子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便毫無顧忌的隨意欺負他了。”

欺辱曾經高高在上的皇子,會滿足他們內心變態的**。

晏姝垂了垂眼,沉默的回憶起往事。

十年前,西襄國君自認為與景國國力相當,野心勃勃意圖吞併景國。

他挑起了戰事,兩年間卻連連慘敗,最後主動獻上了投降書,割地賠款,還送出八歲的謝斂赴景國為質。

有大秦、吳越兩國在背後虎視眈眈,景國必須儲存實力,若是當真與西襄國鬨到魚死網破的地步,最後定是會被大秦、吳越兩國撿一個便宜。

於是景皇應下了西襄國君的投降書,且兩國達成協議,謝斂在景國為質十年,這十年間西襄國與景國井水不犯河水,任何一國不得興兵。

謝斂被送來景國的最初那兩年,西襄國君時常會譴使臣過來看望,後來便開始不聞不問。

景國雖然勝了,但國力耗損巨大,景皇忙著發展經濟,招兵買馬,壯大軍隊,自是顧不上一個小小的質子。

而宮裡頭的主子、奴才們貫會見風使舵、捧高踩低,謝斂不得景皇重視,處境自然越發艱難。

在謝斂得罪鬱子安之後,那些想要討好鬱子安的太監更是隨意找了個由頭讓他從質子所搬到冷宮住著,越發的苛待他。

謝斂幾乎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每一日,身上都有新添的傷痕,過的連宮裡頭身份最低微的奴才也不如。

“長公主殿下,謝質子就住在這裡。”

耳畔響起棠微的聲音,晏姝抬眸,才發覺她們已經走到了冷宮。

“啪!”

“你還以為你還是身份尊貴的七皇子啊?!還想吃山珍海味呢?!呸!做夢!”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模樣配吃山珍海味嗎?餿飯有的吃就不錯了,還在那挑三揀四!”

“還不肯吃?來人!給咱家壓住他,這飯他不吃也得吃!”

一句句汙言穢語從門後傳來,棠微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側目去看長公主。

晏姝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破敗的朱漆木門,一雙眸子不見半分波瀾。

“棠微,開門。”

平靜且冷淡的一句話,棠微卻從中聽出了嗜血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