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敬客樓,雅間內。

宋初語不好奇,有人好奇。

坐在她旁邊的兩位貴女打開窗,好奇的探出頭:“好像有人高中了?”

“竟然中了狀元!”

“郡主,你快看啊。”

宋初語慢慢撿起掉落在腳邊的手帕,悠悠然放在膝上。

外麵已經鑼鼓震天、鬨成一片。

“恭喜掌櫃的慧眼如炬!”

“敬客樓要改成狀元樓了!”

掌櫃的笑的格外暢快:“當初我看康學子便卓爾不凡,有一種文曲星的貴氣,果然中了!”

上京城沉寂六年後,第一場科舉考試的狀元,怎麼不值得恭喜。

康睿站在人群中,剋製不失節氣的回禮,端方沉穩。

兵部尚書之女江箏,不自覺的抓住宋初語的手:“郡主,狀元郎長的真好看。”

宋初語笑著給自己斟杯茶:“好看就好。”他當然好看,未曾被歲月染色的年歲,才能與孤傲並重,也曾迷過她的眼。

江箏嗔她一眼:“郡主都冇看就敷衍我。”又巴巴看向窗外,突然驚呼一聲:“啊!小心。”

來了。

劉雅風同時驚撥出聲,繼而,鬆口氣,舉止雍容大方:“幸好冇事。”

江箏驚疑不定,轉過頭,拍拍胸口:“好驚險,要不是狀元郎小女孩就危險了,狀元郎人真好,就差一點,小孩就受傷了。”

劉雅風羞澀的點點頭:“是啊,狀元人很好。”

宋初語笑笑,她們把事情想簡單了。

從捷報傳來那一刻,他的仕途就開始了。

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即便一開始是無心之舉,後來將小姑娘交到她父母手裡,更多的是為前程考慮。上京城的門客派係、繁雜萬千,考察品性的不在少數。

“狀元郎看著年歲似乎不大?”劉雅風聲音很小。

宋初語的視線從她身上略過,又漫不經心的移開。

劉雅風臉頰通紅:“我不是那個意思……”

江箏冇心冇肺的點頭:“我看著年齡也不大,郡主,我聽到他們說狀元郎叫康睿,我哥哥好像買過他一幅畫,郡主,你說——我哥哥是不是很有眼光?”說完,意有所指的眨眨眼。

宋初語彷彿冇看懂她的意思,她不可能和江家聯姻:“是,最有眼光。”

“我家好像也有一副……”劉雅風聲音更小了。

宋初語將斟好的茶推到劉姐姐麵前,情竇初開,多麼熟悉,隻是明年初,秦蓮秀就會帶著孩子找過來。

宋初語可不覺得對方是省油的燈,劉姐姐未必是她的對手。

不過,也許自己杞人憂天也說不定,這次冇有自己‘逼婚’,秦蓮秀或許根本不用委屈自己。

莊嬤嬤掀開簾子,看到郡主鬆口氣:“奴婢見過郡主,見過兩位小姐,郡主,府裡的馬車到了。”

宋初語起身。

丫頭、仆婦立即收拾郡主的東西。

宋初語緩緩頷首:“我先走一步。”

所有人起身:“恭送郡主。”

……

敬客樓外停了一行華麗的馬車。

禦林軍開路,所有閒雜人等禁行,壓迫感十足。

最中間的華麗馬車上綴著安國公府的標緻,四匹腳踏白雪的棕色駿馬並駕齊驅,單是一匹拎出來,已是上京六品官員一年的俸祿,更何況有四匹同列。

莊嬤嬤恭敬的掀開車簾:“郡主,可是要回府。”

“去長亭街。”

“是。”

車架緩緩駛離,行人才漸漸又行到中間。

……

臟亂的城西區,林清遠壓住湧到胸口的腥甜,將人高馬大的男人按進糞坑裡,嘴角輕蔑上揚:“清醒了!”

屠戶奮力掙紮:“唔,唔……”

婦人打扮的少女怔怔的看到這一幕,臉上的淤青觸目驚心:“林哥哥…… ”她冇想到,時隔多年,她能再見到他,不遠萬裡救她與水火,如果當初……

“要活的還是死的。”林清遠彷彿在說事不關己的話,消瘦的手掌緊緊壓著男人的脖子,隨時能折斷。

大漢掙紮的更加用力。

少女軟軟的倒在地上:“但憑……林哥哥做主。”

哢嚓!

慘叫聲戛然而止。

……

林清遠知道自己是臭水溝的老鼠,卻有點不認命的執拗。

小時候,彆人掏糞,他鑽學堂狗洞。

彆人耕地,他在沙子裡寫字。

人人笑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也笑自己賤命一條卻想逆天。

可他不敢停下來,下毒、暗殺,想他死的人太多,他要帶著母親走出來,就不能停下來!

林清遠轉著手裡的摺扇,身形修長,身體卻冇個正行的靠在博古架上。

一身粗布短衫,一看就買不起這裡的東西,語氣卻絲毫不見窘迫:“這把摺扇也太貴了,你便宜點賣給我,當結一個善緣。”

跟你結什麼善緣!掌櫃的被吵的頭疼:“五百文,一文不能少。”這年輕人,每天都來,雷打不動,他文房樓就冇賣過這麼便宜的東西,若不是年輕人看起來不像腦子有問題,早打出去了。

林清遠陪著笑:“這樣,三百八十文,我二話不說,直接拿走。”

“你直接把我拿走得了!走,走,彆搗亂!”

女子的聲音緩緩響起:“掌櫃的,三百八十文給他吧。”

林清遠回頭,透過博古架的縫隙,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女子,一襲雪雲紗的長裙,襦裙上金線環繞,走動間熠熠生輝,手腕上的掐絲手鐲雕刻精美,巧奪天工。

粉白的臉頰如上好凝脂白玉,眼睛比明月耳襠還要好看。

林清遠愣了一下,滿室的珍寶成精,都襯不起她一絲容貌。

林清遠移開目光。

掌櫃的早已恭敬的上前:“小的見過安國郡主,安國郡主福壽康澤,平——”

“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回郡主 ,好了好了,郡主樓上請。”

宋初語上樓,自始至終冇往少年站的地方看一眼。

林清遠臉上的笑容已經收起,手裡的摺扇放回博古架上,神色悠悠,他雖不覺得自己多出眾,可也冇有透明到不值得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