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朱祁鈺眸光森然。

母親縱有千般不是,但對兒子的疼愛是真的,在宮外的歲月一直都是母親照顧他、保護他、愛他。

孫太後拿母親做人質,就是讓朱祁鈺投鼠忌器!

簡直該死!

“舒良,朕讓你停了嗎?”朱祁鈺哼了一聲。

啪!

舒良高高揚起手,狠狠一個耳光抽下去。

徐賓哎喲一聲,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如毒蛇般惡毒的目光死死盯著地麵,心裡不知道在詛咒誰。

“陛下……”

他還想威脅朱祁鈺。

朱祁鈺卻揮手:“拖出去打,彆礙著朕的眼!”

“打死也就打死了!”

“當奴才的管不好狗嘴,打死也活該!”

“朕親自向太後稟明便是。”

“太後總不濟因為一介家奴,就怪罪朕吧?”

聞言徐賓打了個哆嗦。

偷瞟了皇帝一眼。

莫名發現,皇帝的變化太大了,他幾乎認不出來了。

以前的皇帝怯怯懦懦,做事帶著一股小家子氣,連宮裡的奴才都瞧不起他。

可眼前這個弱不禁風、麵容憔悴的皇帝。

卻冷厲狠辣!

以前的軟弱都是裝出來的嗎?

那這次病重,也是裝的?

他莫名擔憂太上皇,若真是圈套,太上皇該怎麼脫身啊!

啪!

啪!

啪!

粗使太監力氣極大,幾下就打得徐賓嘴角流血。

他咬緊牙關,絕不求饒,他不擔心自己的安危,聖母自然會來救他,他擔心太上皇啊。

果然。

“皇爺。”

“伺候太後孃孃的連公公來稟告,說太後孃娘身體不舒服。”

“請皇爺過去。”

朱祁鈺瞳孔微縮。

母親肯定被老妖婆控製了。

迫不得已纔派太監連仲求救。

不然以母親和老妖婆針尖對麥芒的關係,怎麼會去仁壽宮看什麼鸚鵡?

提起母親吳氏,他也頭疼。

從登基開始,母親便在宮裡興風作浪,四處得罪人,再加上他行事鬼祟,為人懦弱,宮裡宮外都笑話他們母子。

實在因為他太無能。

不但不幫母親出氣,反而因此和母親愈發疏遠。

甚至還嫌棄她的出身,更不願意提及在宮外長大的往事,把母愛都就飯吃了。

曾幾何時,他還幻想過自己是孫太後的兒子該多好。

多少次,他不惜自降身價跪舔孫太後,換來的依舊是嘲笑和拋棄。

他越想和含著金鑰匙長大的朱祁鎮比,就越自卑。

越自卑,越變得懦弱。

久而久之,憂思成疾,最終把皇位拱手讓人……

“宣連仲進來吧。”

連仲慌慌張張,說話說不清楚。

大意是放徐賓回去。

他是在宮外伺候的老人,是陳符的乾兒子,陳符死後,便由連仲貼身伺候。

老妖婆想用母親換徐賓?

徐賓在她心裡真那麼重要?難道……

朱祁鈺眯著眼睛,想來是孫太後不方便經常造訪南宮,就讓徐賓充當聯絡人。

看著朱祁鎮長大的徐賓,必然是朱祁鎮信任的人。

就在今天,孫太後先察覺到局勢不對。

就派徐賓試探。

再派徐賓出宮報信。

通知朱祁鎮,讓他改變計劃,或者提前發動兵變!

照這麼看,朕奪回了一絲先機。

“王誠、舒良,派人把名單上的八個指揮使全部拿下。”

“必須控製禁衛。”

“嗯……把門達帶上。”

“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他若乾得好,朕免他死罪。”

“反抗者,就地格殺!”

“速度要快!”

當務之急。

不是去救母親,而是用徐賓穩住孫太後。

用最快的速度,拿回禁衛的指揮權。

掌握了禁衛,就掌握了宮內!

他就真奪回了一絲先機。

而門達能背叛他朱祁鈺。

也能背叛朱祁鎮。

不用擔心。

現在的關鍵是他和老妖婆搶時間!

老妖婆見連仲冇回去,必然還有後招,母親的安危是個問題。

一旦狗急跳牆,派人闖宮。

奪門之變肯定提前上演。

屆時他拿什麼抵擋上千邊軍?

必須穩住老妖婆!

他得親自去仁壽宮。

不管仁壽宮是什麼龍潭虎穴,他都必須得闖一闖。

“擺駕仁壽宮。”

他讓王勤隨駕,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興安也隨駕而來。

掌印太監直宿宮內,朱祁鈺不能理事後,興安非常繁忙,朱祁鈺見他一麵都難。

但今晚出奇的出現在朱祁鈺身邊。

“大璫來了?”

“陛下切莫嘲笑奴婢。”

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興安被尊稱為興大璫。

“大璫說笑了。”

“外麵都笑話朕這個皇帝,還不如太監呢。”

“嗬嗬。”

朱祁鈺自嘲的坐上禦輦。

他身子骨弱,冷風一吹,渾身不爽利。

靠一股精神頭硬撐著。

噗通!

興安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奴婢受陛下重恩,奴婢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

嗬,這個二五仔,裝的還挺像。

要不是他,對著石亨做了一個“十”的手勢。

石亨敢反?

朱祁鎮敢覬覦皇位?

現在裝小白兔了?

“起來吧。”

興安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戰戰兢兢起來。

他不明白,朱祁鈺眼看就不行了。

怎麼突然又好了?

好像性格也變了?

“嗬嗬。”

“瞧,朕教訓個家奴,卻還得親自去賠罪。”

“太祖爺的大誥,傳到現在,拿來當擦屁股紙都嫌硬,誰還記得裡麵寫了什麼?”

“大璫,你說朕這個皇帝當得憋不憋屈?”

坐在禦輦上,朱祁鈺冷幽幽地盯著興安:“要不咱倆換換?你來當這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