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聽到高個子男人說到我們,代表現場不止他倆。
蔣凡放眼四周,看到不遠處已經有六個男孩子抱頭蹲著。
他驚歎,墳地這樣的地方,都有這麼多盲流露宿。
讓他更為驚訝的是,一個治安仔在距離他不足五米一座冇有墓碑的空蕩墓穴裡,帶出來一男一女。
這座近兩米高的墓穴,四周基石已經長滿苔蘚,樹立墓碑的地方已經被人為破壞,成為直通墓裡的空洞。
憑藉外觀可以知道,這座有些年陳的氣派墓穴主人,生前應該是位顯赫的人物,纔有能力修建這麼豪華的墓地。
正是因為彰顯了富貴,才遭到人為破壞他去世後容身的寶地。
破壞墓穴的人,如同這些查證的治安仔,為了多撈些銀子,乾著冇屁兒的事情。
“她怎麼會在這裡?”
蔣凡驚訝不單單是一個穿著廠服的女孩子,晚上怎麼會和一個男孩住宿在墓地,還因為這位女孩是他昨天去吉隆玩具廠找師兄,熱情提醒他說,不知道工作部門,很難找到人的那位臉上帶有酒窩的女孩。
看到受到驚嚇的酒窩女孩衣衫不整,淚流滿麵,與昨天見到那位活潑開朗滿臉笑容的女孩,形成鮮明對比,蔣凡注視著她的同時,不由自主也注意起隨同她一道走出墓穴的男人。
酒窩女孩身高大概160左右,稚嫩的麵容可以看出她還未成年,長相甜美可愛,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給人一種自然親近的感覺。
男人相對大了許多,至少有二十六七歲了,容貌還算英俊,但是賊眉賊眼的眼神,總給人居心叵測的感覺。
男人冇有關心身邊哭哭啼啼的女孩,而是一個勁地討好著把她們趕出墓穴的治安仔。
看到這種場景,蔣凡一時忘了自己都是自身難保,還準備上前詢問一下女孩,是否可以幫到她做些什麼。
忽然被矮個子男人惡狠狠地招呼道:“怎麼?還想跑?趕緊給老子抱頭蹲下。”
小小的一處山丘,卻有十多個治安仔圍在四周。
蔣凡自信從這些治安仔身邊,殺出一條血路逃跑不難,可又不確定這樣反抗逃逸,算不算違法,心裡有顧慮,他聽從了矮個子招呼,安分地蹲了下來。
治安仔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被那些狗腿子稱呼為秋哥的矮個子發聲道:“冇有暫住證,每人罰款五十元,現在交錢就可以走人。”
加上蔣凡,治安仔一共在墳地裡抓到九人,隻有一個年齡不足二十歲,一口河南口音的男孩子從褲兜裡掏出二十元錢,畢恭畢敬遞到秋哥麵前,唯唯諾諾道:“這是昨天找老鄉借的生活費,隻能這麼多,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秋哥一巴掌打開河南男孩的手道:“我們是維護村裡的治安,又不是要飯的,說了50就50,一分錢都不能少,如果錢不夠,等會到了治安隊,讓你老鄉拿錢來贖人。”
還蹲在地上的蔣凡抬頭怒視著秋哥,心裡憤憤不平暗罵道:“就你這個鴉片鬼樣子,風都能把你吹飛,上沙村裡冇有男人了,纔會安排你這樣的人進治安隊。
我們就是為了躲避你們這些瘟神,才躲到墳地裡來睡覺,又冇有做偷雞摸狗的事情,你們到墳地裡來維持個JB治安,純粹就是依附在打工人身上的吸血鬼,如果有朝一日老子有能力,一定艸你祖宗十八代。”
山坳坳裡長大的孩子,蔣凡言語中經常帶有“錘子、媽那個巴子”這類不算文明的四川方言,但也隻是口頭禪,很少像現在這樣直接針對性地罵人。
秋哥冇有看見蔣凡怒視他的目光,但是先前給他發煙、點菸的治安仔發現了這個情況。
為了討好既是本地佬又是治安隊副隊長的秋哥,壯實治安仔一腳踢到蹲著的蔣凡頭上,像惡狗一般吼道:“你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領導想做什麼?再這樣看,老子打瞎你的狗眼。”
蔣凡眼角瞅了他一眼,隱忍著怒火冇有說話,也捨不得交這麼多錢,委屈地把頭低了下來。
冇有人交50元罰款,秋哥隻得安排治安仔把所有人帶回治安隊,關進一間足足有三百多平米的大屋子裡。
這裡曾經是村委所在地,現在村裡有錢了,修建了氣派的辦公樓搬離了這裡。
關人的屋子是以前村民開會的地方,年久失修大門都冇了,不知是誰想到用一個一米高的鐵欄安在大門上,真和農村關牲畜的棚欄冇啥兩樣。
屋裡雖然臨時搭建了男女廁所,可是關押的人吃喝拉撒都在裡麵,很少有人打掃衛生,屋子裡不但瀰漫著臭氣熏天的尿騷味,還有死老鼠的腐臭味。
治安隊也根本冇有把這些外省遊子當人看,安排了一個女孩子坐在門口做好登記,然後把這些人像趕牲口一樣趕進這個大屋子。
所謂登記,隻是為了讓被抓的人留下可以聯絡的親友送錢贖人,而且還是被抓的人自己書寫聯絡方式,安排的女孩子負責分發紙筆,收集寫好的紙條,還兼顧著收款的事情。
治安隊會按照紙條上的資訊,安排人專門通知,目的就是儘量收到錢。
被抓的人會在治安隊裡關押一天,如果冇有親友救贖,男性會剃成癩子頭,女性稍微好點,但是都會送往樟木頭收容所做苦力,換取遣返回鄉的路費,這段時間,親友還可以去樟木頭給錢贖人。
剃成癩子頭的男人,即便親友把他們從樟木頭贖出來,隻得剃成光頭,短時間內不可能找到工作,因為所有工廠都有明文規定,剃光頭的人一律不錄用。
當年,這些打工人還苦中求樂地把治安仔用剃頭推子胡亂推幾下的癩子頭型,戲稱為:條條大路通羅馬。
舉目無親的蔣凡,隻得把郝夢留給他的電話號碼登記上,進到屋裡,看到裡麵已經關押了一兩百號人了。
超大的房間,隻有用鐵欄攔住的大門和正麵三個窗戶通風,治安仔還不許人靠近門口,臭氣熏天的環境,幾扇窗戶邊就成為人員密集的地方。
蔣凡故意落到酒窩女孩後麵,觀察著她與一道的男人。
酒窩女孩拉住男人的手臂,走到稍微靠近窗戶的地方停下,猶豫了一下有些膽怯道:“阿彪:如果今天我不能出去,肯定會被工廠開除,到時候我們兩個都無著落,那就麻煩了。
現在我身上隻有6元錢,能不能把昨天給你的50元給我,我先出去找廠裡的人借一下,看能不能湊足贖你的錢,能湊足,中午下班我就過來救你。如果湊不足,你就委屈一下,還有幾天發薪水,到時候我去樟木頭接你。
叫阿彪的男人橫了酒窩女孩一眼,帶著怒意大聲埋怨道:“你給的50,我還了老鄉30元,用了15元,身上隻剩5元。喊你停兩個月寄錢回家,幫我租間房子辦張暫住證,你不聽,現在出事了,你該滿意了吧!
你一個女孩子又是熟手,廠裡辭退了你,重新找工作也比我容易。
如果我不能及時出去,被剃成癩子頭還怎麼找工作,趕緊想辦法讓我先出去,出去後我會設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