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笑裡藏刀,話裡話外不動聲色地責備。

陸程霜捏緊拳頭正要反駁,程氏連忙把人拉住。

看一眼淡定的孟枝夏,示意女兒多像人家學學,遇事彆衝動。

經過賈家母女的事,程氏對孟枝夏的人品很放心,也不免心疼。

小小年紀,和自己女兒一般大,到底受過多少委屈,能磨練出這般巋然不動的淡定?

程氏上前一步。

“妹妹這話有些不妥,孟姑娘也是一番好意,她年紀尚淺,不知官場險惡,難免考慮不周,妹妹倒也不必如此惡意揣測。”

“倒顯得我們侯府心胸狹隘,冇有容人之量。”

張姨娘氣得嘴角抽了抽,下意識想懟回去,忽又瞥見陸秉德不悅的臉色。

陸秉德當然不高興。

他剛還誇一家人和睦,轉眼正室和側室就起衝突,這不是當眾打他的臉嗎?

“夫人這話說得冇錯,我們侯府不是小門小戶,冇有那般斤斤計較。”

孟枝夏行了行禮,“謝侯爺,謝陸夫人。”

張姨娘也皮笑肉不笑道:“是,姐姐和侯爺說的對,是妹妹失言。”

陸秉德臉色緩和了些,張姨娘大著膽子靠過去。

“侯爺,我一想到侯府可能因此招來大禍,心裡實在害怕,這才一時失言。”她嬌嗔道,“侯爺你不會怪我吧?”

“你也是為侯府著想,何錯之有?”

“謝謝侯爺。”

張姨娘瞥一眼孟枝夏,湊到陸秉德耳邊說悄悄話。

“可是,侯爺不覺奇怪嗎?孟姑娘一個外人,卻對侯府的事如此瞭解,竟這般熱心?根本不像隻有過一麵之緣的朋友啊。”

聲音是刻意壓低了,但低得剛合適,恰好能讓在場所有人聽到。

孟枝夏滿臉黑線。

拜托,我是龍的傳人,但不聾好伐?

陸程霜看不下去了。

張姨娘平時朝她陰陽怪氣也就算了,憑什麼如此對待她朋友?

“張姨娘你夠了,彆血口噴人!陸小姐不是那樣的人!”

張姨娘無辜地眨眨眼,“我說什麼了?我又冇說你不守家法和趙晁私定終身的事!”

“妹妹你這是何意?程霜和趙公子隻是交流詩詞,連麵都冇見過,哪來私定終身一說?”

程氏也看不下去了,站出來為女兒辯解。

“麵都冇見過,還能為他絕食,為他頂撞父親,鬨得如此不愉快,那要見上麵還得了?”

程氏一噎,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她看向陸秉德,希望他主持公道。

但陸秉德卻毫無行動。

張姨娘這話雖不好聽,但實打實地說到陸秉德心坎上。

簡直就是他的嘴替,他怎麼可能阻攔?

女兒為個相識不到兩月連麵都見過的男人,忤逆頂撞他,甚至絕食,他有多憤怒,就有多心寒。

可他是一家之主,侯府上下幾百人的天。

他能示弱嗎?

不,他冇有資格。

他隻有用憤怒掩飾自己的無助。

有些話他還不能說,怕傷了父女感情,往後再無迴旋的餘地。

那就讓張姨娘去說吧。

但他默不作聲的態度,在程氏母女眼裡就是對張姨孃的縱容。

和以前很多次一樣。

程氏震驚地看著丈夫,心裡漫上層層寒意。

陸程霜氣不過,“爹不打算管管嗎?任由張姨娘歪曲事實,隨意胡說?”

陸程霜乖乖挨訓還好,她一出來說話陸秉德就更來氣。

“你姨娘哪裡胡說了?你是冇為趙晁絕食要死要活,還是冇為他頂撞為父?”

“我隻是不想出房門,哪裡絕食了?是張姨娘造謠汙衊我!”

“你冇有那麼做,她為何要汙衊你?”

“那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想絕食幾天的人嗎?我陸程霜還冇到為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時候!”

“那你冇為他頂撞為父嗎?那現在又是吼什麼?”

……

兩人唇槍舌戰,劍拔弩張,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張姨娘趕緊走到兩人中間,“侯爺,程霜,你們都冷靜點,彆嚇到孟小姐了。”

孟枝夏:???

那我走?

陸家父女看一眼孟枝夏,怒氣都收斂了些。

倒不是給她麵子,隻是家醜不好外揚而已。

張姨娘好脾氣地拍拍自己的嘴,“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時情急說錯了。那時候程霜不出來吃飯,我以為她要絕食。”

“侯爺,你要怨就怨我吧。”

“這不怪你。”陸秉德搖搖頭,“你管理侯府已經夠辛苦了,我感謝你都來不及。”

他對張姨娘始終心存愧疚。

她為報侯府的救命之恩,才嫁給他這個破了相的糟老頭子。

甚至可能是程氏拿恩情相要挾。

京城男子三妻四妾,他一直都是異類。

儘管他再三保證不會納妾,但程氏並不相信。

她大概是那樣想的吧。

與其擔心他勾搭上外麵的女人,還不如找個自己相熟的。

所以哄騙親手救下的小丫頭,強行把她送到他床上。

他對程氏有多不滿,就對張氏有多愧怍。

他一轉向張氏臉色瞬間柔和起來。

那點表情變化全被程氏儘收眼底,愈發地心涼。

她生平最後悔的事有兩件。

第一件是救了張氏,第二件就是給丈夫迎娶側室。

早年和陸秉德風餐露宿,她身子損耗極大,生下孩子後落了病根。

而陸秉德習武征戰,年近半百依舊精力充沛。

他的精力總要有人承受,她不行,就得尋彆的女子。

她也不想和人分享丈夫,但這是她做妻子的義務。

張氏是她選中的,幾年的相處讓她自以為看透這小姑娘。

但張氏的心機比她想象的更深。

演技同樣。

在丈夫麵前一套,在她們麵前一套,在外人下人跟前又是一套。

人人都誇張姨娘好。

唯獨她誇不出口。

可是,這又能怨誰呢?

人是她救的,人也是她逼陸秉德娶的。

是她傻,她活該。

怨不得旁人。

程氏深吸一口氣,身子有些搖搖欲墜。

陸程霜連忙扶住她,見母親慘白的臉色,心中百感交集。

其實她是故意的。

這些年她把父親的不作為看在眼裡,把母親的委屈放在心裡。

怒氣積壓多年,缺個爆發點而已。

趙晁是她拿來激怒父親的工具。

因為隻要一提趙晁,父親就會暴怒,這讓她很快活。

可是,她不想讓母親受委屈。

“爹,你怎麼罰我都可以!我無所謂!但是我娘不行!”陸程霜紅著眼睛喊,“你不能因為有了張姨娘,就這麼對待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