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百姓們一走,宗祠內立刻變得空空蕩蕩。

護衛們正在幫忙收拾堆積在裡麵的糧食和武器,之前為了不破壞祠堂內的陳設,東西都是堆放在走廊上,等一清空祠堂立刻就恢複了原樣。

族人們見此也不好過於責怪。

“祖父,如今塢堡內還剩多少族人?”衛曦音瞧見外麵空蕩蕩的街道,不由問道。

衛暨聞言眼神一暗,身後的族人也低著頭沉默不語。

重逢的喜悅瞬間被沖淡了不少。

還是一旁的衛明澤主動回道:“還剩三百九十六人,另剩一百多名護衛以及三百多名仆人和長工。”此次禍亂族中不少人犧牲,負責族中庶務的幾名族老都已去世,地宮的一些事務現在暫時由衛明澤代管。

聽到這個數字,衛曦音隻覺得快要喘不上氣。

要知道原來可有上千族人居住在此,結果竟然隻活下來不到四百人,這還是祖父及時帶人退到地宮的結果。

照理說,塢堡內有地宮有密道,還有不少部曲護衛,傷亡不該如此慘重纔對。

很快衛曦音就知道了緣由。

衛仲旬被人攙扶著來到宗祠,身後是被繩子捆住、揹著荊條的衛明章等人。

“五娘、二郎,這是你們三叔祖。”衛暨冇看身後的那些人,而是向兄妹倆介紹衛仲旬。

衛曦音連忙拉著衛琅行禮,道:“見過三叔祖。”

衛仲旬咳嗽著擺了擺手,也不理會兩名小輩,他看著敞開的祠堂大門,推開扶著自己的後輩徑直往裡走去。

久病多日,衛仲旬的步伐略有不穩,神態卻異常堅定。

等到堂屋門口,他顫顫巍巍抬手,從懷裡摸出鑰匙打開了堂屋正門。

衛暨見他這樣,深深歎了口氣。

顯然,衛仲旬一刻也等不及,衛暨知他心病,若這群小輩一日不處置,恐怕他的病就一直好不了。

“閒雜人等速速退出祠堂。”衛暨揮了揮手,喝道,“衛禮,過去扶著你祖父,老夫既為衛氏一族族長,此事便由老夫來。”

衛禮聞言立刻踏進正屋,攙扶起自家祖父,低聲喚道:“祖父……”衛仲旬隻得由著孫子扶著,退到一旁。

衛曦音左右看了眼,見冇人注意自己,便厚著臉皮冇動,留在了祠堂內。

等護衛都退到門外,四方祠堂內隻剩下了衛氏族人。

正中堂屋大門敞開,列祖列宗的牌位跟前,衛明章等人伏地跪在下首,幾人麵色淒涼,滿臉悔意。

衛暨站在堂屋列祖列宗牌位前,高聲朗道:“請族規,呈族譜。”

族人們緩緩跪下,衛曦音見狀連忙拉著衛琅跟著跪在地上。

按照規矩,宗祠向來隻有男子才能入內,但隻要冇人驅趕衛曦音就當不知道。

因為她實在太好奇了,想知道喪屍爆發時塢堡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正屋內,香龕升起,香燭點燃。

厚厚一遝的族規緩緩展開,呈列在案桌上。

衛暨手指在上麵輕點,盯著堂下跪著的眾人沉聲道:“我衛氏祖訓第一條,永敦孝友,不失詩書,力守基業,嚴訓子孫。”

“衛明章、衛明修、衛明尚等人,毋致因利害義,違背族長之令,枉顧族人性命,乃此次禍族之亂罪魁禍首。”

“今日特開祠堂稟明先祖,將其等人族譜除名,驅逐塢堡,永世不得入內。”

說著衛暨讓人拿來筆墨,攤開族譜,似要將這些人的名字劃去。

衛明章等人大驚失色,連連磕頭道:“族長,侄兒們知錯了,侄兒寧願以死謝罪,至死也是衛家人。”

“族長……族長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網開一麵。”

“求族長網開一麵……”

在這個朝代,人們的宗族觀念根深蒂固。

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隻要是同族同根,那便是可抱團依靠的親人,個人為小家,小家之上還有大家,大家之上便是宗族。

冇有宗族那便是無根之人,死後亦是孤魂野鬼,在他們看來,這是比直接賜死還要重的懲罰。

跪在院子裡的眾多族人鴉雀無聲,冇人幫忙求情,都低垂著腦袋默默垂淚。

此次大難,幾乎家家都有至親去世,像二叔祖一大家,隻有一個送出塢堡、才三歲的重孫活了下來。

“夠了!”衛暨臉色鐵青,厲聲道,“私自扣下傳話護衛,令族人因得不到訊息而喪命,可知我衛氏一族差點因你們毀於一旦!”

“害死數百名族中至親,爾等還有什麼臉麵當這衛家人!”

“還以死謝罪?等死了你們有何臉麵去見他們,又有何等顧見列祖列宗!”

知道事情已無迴旋餘地,衛明章等人癱軟在地上失聲痛哭。

衛暨疲憊地閉上眼,揮了揮手,“來人,打開密道,立刻將人送出塢堡。”

到底是心有不忍,現在塢堡外全是喪屍,他們出去隻有死路一條。

衛明章等人不是壞,而是蠢,分不清形勢,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卻因一念之仁釀出大禍。

他身為族長,必須給族人們一個交代。

衛暨轉頭望向衛仲旬,沉聲道:“老夫身為一族之長,卻常年在外為官,未儘族長之責,未守住我衛氏百年基業,令整個家族遭受重創,自當領罰。”

衛仲旬倏地一下抬頭,“大兄!”

“族長!”外麵跪著的族人們也瞬間變了臉色。

衛暨擺了擺手,示意彆打斷他,“但此次之後族中元氣大傷,族人們也需重新安定下來,老夫便戴罪立功,帶領族人重建塢堡,守我衛氏一族基業。”

衛仲旬輕呼了口氣,外麵眾多族人同樣如此,深怕族長因此不管他們了。

“族弟這些年一直勞心勞力,幫忙打理族中庶務。”衛暨語重深長,懇切地說道,“現在塢堡百廢待興,你要先養好身體啊,族人們還需要你。”

衛仲旬眼底有淚光,良久,他才點頭應下。

明白了事情始末,衛曦音趁冇人注意悄悄溜出了祠堂。

衛琅見姐姐走了,也想跟著出去,他剛有動作,衛曦音便立刻轉頭瞪著他,示意他老實在原地呆著。

衛琅覺得十分委屈,但又不得不聽姐姐的話,隻得老實的跪在原地。

衛暨餘光瞥見兩人的小動作,轉頭當冇瞧見。

外麵的大街上。

有仆人正在用清水洗刷道路,那些摻雜著血跡的汙水流進一旁的溝渠,又順著溝渠流入外麵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