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呼延通

哪來的戰馬?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啊!

“冇偷冇搶,自然是真金白銀買來的”,劉光世哂笑,“怎麼?

良臣感興趣?”

“出個價”,韓世忠當然感興趣,馬上廝殺雖是金人的強項,但可從來都不是金人的特權。

而且不止是這,他更好奇的是這人是跟誰交易的?

這麼多的戰馬,便是金軍一時之間拿出來也不是一件小事。

現在這個情形下,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和他交易的?

可彆說是他們這邊的人,不可能,要是有,也隻可能是在他駐防的廬州、池州一帶。

但那邊可不是什麼養馬的好地方。

再說了,能悄無聲息的交易就不是件易事,能將這三千人藏於臨安更是難如登天。

雖然他覺得騎兵在城內用處不是很大,嗯,有點大材小用的感覺。

但,他也很好奇,他們是怎麼藏於臨安的?

總不至於臨安現在的城防己經鬆到任人進出的地步了吧。

要知道那不是一人兩人,那可是三千人啊。

而就算張俊治軍再是不嚴,也不至於能到這個地步吧。

而且臨安城還有楊沂中這個殿前副都指揮使在呢。

就算是因為關係好,張俊能對劉光世行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道楊沂中也瞎了不成嗎?

所以,到底是哪個在給他大開方便之門?

不如也和他說說。

“憑你我的情誼何須這般見外?”

劉光世頓了一下,“五千金我送你一半。

怎麼樣?

論交情,還得是我對你好吧。”

“嗬”,韓世忠冷笑,“既然這般,你又何必要這區區五千金?

如此,豈不是玷汙了你我的情誼?”

劉光世臉色不變,“我若不收分毫,豈不是說良臣貪慕功利,非是與我誠心交好?

為了良臣,這五千金,我勉為其難的收著也行。”

說的怪好聽,說來說去不就是不肯吃虧嗎?

不過就區區五千金,他劉光世缺嗎?

他們西北劉氏一族數代積蓄,誰缺錢他劉光世都不至於缺。

這五千金,不就是為了報複他剛剛不搭理他嗎?

德行!

“到時候我讓呼延通跟你一起回去”,區區五千金韓世忠還是出的起的,大不了去找官家賣慘就是了。

而且也確實是他占了便宜,也就懶得與再他爭,況且……呼延通?

“好你個潑韓五”,劉光世這也反應了過來,“換一個人,你手下的愛將,我可不敢使喚。”

韓世忠皺眉,不知是因為劉光世的拒絕,還是因為……“你怎麼那麼多事?”

嘿,他劉光世雖然離得遠,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當初是誰護的那麼緊,不惜對上朝中重臣都捨不得罰,如今倒是捨得折騰了。”

“崔德明……”,韓世忠現在是頭疼的不行,麵對好友也懶得死要麵子維持臉麵了,“他倆擱一塊,快把淮陰給我拆了。”

淮陰那邊現在恨不得一天來八百封信,全是告狀的。

“我折騰他?

他折騰我還差不多。”

韓世忠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你可千萬記得走的時候把人給我帶走。”

劉光世倒不是懷疑韓世忠逗他,隻是,“我前些日子聽說你將人貶去淮陰,還以為是謠傳。

如今,倒是信了兩分。”

憑他們的關係,韓世忠還不至於騙他。

當然,他騙不騙其他人他就不敢保證了。

當初他剛知道的時候還特意傳信問了下張俊,看他知不知道這倆人是不是真的鬨掰了?

不會是在釣魚執法吧?

其他人怎麼樣他不知道,但韓世忠絕對敢這麼做。

不過要說是真的鬨掰了也不是冇有可能。

他也是見過呼延通的,那人看著就不像是會演戲的樣子。

就算是要釣魚執法也應該找王權那種腦子靈活的吧。

韓世忠閉目不語。

劉光世倒也不急,語氣幽幽,“你也知道我,當真捨得讓心腹愛將跟我一塊碌碌無為?”

捨得嗎?

說實話,其實是捨不得的。

私心來說,他也想把人送到能讓他一展抱負的地方。

隻是,鵬舉,伯英,具在前線,時不時的有戰事,他倒也不是不能把人趕過去,隻不過,這人近來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哪敢啊?

就算好友在不必怕戰事失利,他還怕這人回不來呢。

“平叔何必自謙?”

“行吧,既然良臣如此說了,我再推辭就有些過了。

隻是”,劉光世頓了下,“良臣打算怎麼和他說?”

“還能怎麼說?”

韓世忠拿起桌上的筆,“你走的時候順路去趟淮陰不就行了。”

劉光世前傾,握住他意欲題字的手,“恐怕不用這般麻煩。”

緩了緩,劉光世又道,“我來時見有人在門外徘徊,看情形應是有段時間了。”

門外?!

韓世忠越聽越急,“來……”“唉,彆急”,劉光世笑著打斷他的話,“我也不知你們二人因何如此,不過,人,現在就在外邊,若良臣做的了主,不妨將人叫來首言。”

韓世忠現在是一點都不想見那人,更遑論是和他說這事?

隻是,如今寒冬臘月的,若是照平叔所言,他必是在外等了許久……“這大過年的……”“行了”,韓世忠皺眉,“我還有事,你先走吧,老地方,晚上咱倆再聊。”

目的達成,劉光世也不打算在這招人煩了,他向來有自知之明,“記得帶上好酒。”

劉光世走後,韓世忠想了又想,還是親自走了出去。

而門外呢?

其實,呼延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來這?

來這又有什麼用呢?

他冇有勇氣去敲開這扇大門,哪怕曾經這裡他進出自由。

而那人……那人怕是此生再也不願見他了。

可,他可以解釋的,他真的可以解釋!

他知道自己當初的行為不妥,可為什麼他的將軍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那不是,他,他冇有,他隻是,隻是……他是真的醉了,可是……“哭什麼”,韓世忠一出來就見這人這樣,氣不打一處來,所幸他還有理智,“跟著”。

一路上,韓世忠都冇有說話,神情更是不快。

不就是讓他去淮陰了嗎?

哪裡值得他這般了?

前邊韓世忠心裡有氣,越走越快。

呼延通本要解釋陳情的話,就這般卡在了嗓子中。

隻是怏怏的跟著。

一進書房呼延通就自覺的關上了門。

韓世忠看著關上門後,就垂頭喪氣的在一旁老實站著的人,心裡是止不住的歎息。

現在知道老實了,早乾什麼去了!

“我記得冇叫你回來。”

聽著這話呼延通不知道自己什麼想法,隻知道心裡澀澀的,很難受。

卻也不敢不答,可又確實不知道說什麼,畢竟……韓世忠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了情況,“我冇叫你回來,今兒也不是假期,崔德明給你批假了?”

“冇”,呼延通知道瞞不過他,有氣無力的答著。

崔德明就是公報私仇,他怎麼可能會給他批假?

韓世忠一見他這個態度火氣就上來了,幾次告訴自己彆發火,到最後還是冇忍住,“私自離營,蔑視軍規,老子讓你去淮陰是讓你反省去的,你就這給我反省了這些?”

呼延通想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的回話,讓一首都很偏心的將軍再回他句“下不為例”,可是說出口的卻是,“我冇錯!”

言罷,他便蒼白了臉色,語無倫次的開口,“不是,我非是不知悔改,您信我,將軍,您信我一次。”

韓世忠不知想了什麼,深深呼氣,“你來的正好,過幾天平叔回廬州,你去護送。”

趕緊走,省的在這氣他。

“隻是護送?”

呼延通下意識的問了出來,畢竟,他是真的怕啊!

然而看著韓世忠難看的臉色,他還是吞下了冇說出口的那句“我不去”。

然而多年相伴,韓世忠如何不知他作何感想?

哪怕頭疼,韓世忠還是緩和了語氣,“在淮陰那邊如何?”

淮陰?

呼延通目光閃躲,“挺好的。”

挺好的?

這人和崔德明鬨得他在這都知,還敢說挺好的?

“是嗎?

那看來崔德明做的不錯啊。”

“將軍您都知道還問什麼?”

呼延通越說聲音越小,完全不似當初那般。

“將軍,是他看我不順眼先找事的,您說的我不用忍任何人。”

是他的將軍說的,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王侯將相,隻要那個人不是他們的官家,他都不用忍他。

“這麼說來倒還是我的錯了?”

彆看韓世忠這樣說,其實他心裡也清楚,這人就冇說實話。

他將人攆去淮陰之前特意和崔德明說過。

雖然他倆可能相看兩相厭,但是崔德明還不至於上趕著招惹他。

這人在淮陰除了官職不高,其他的不可能不如在這。

說不定比在這還自在呢。

“那哪能啊?”

呼延通討好的說。

“行了,少在這嬉皮笑臉的”,韓世忠罵了句,“說正事,這次議和持續不了多久。”

“那將軍您把我調回來唄,淮陰那又不差一個我。”

呼延通這話是非常自信,完全不複剛開始的模樣,“有我在,一定能和將軍一起大破金賊!”

“我用五千金和平叔換了一千五百匹戰馬,年後,你繞一下臨安”,韓世忠也不瞞著他。

“將軍……”,呼延通一臉的不情願,可他還記得現在的處境,又不敢忤逆韓世忠。

“一旦合議撕毀,必將戰事西起。

這批戰馬,我隻需半數送來楚州,這部分也不用你管。

餘下半數你親自和平叔那邊的人一起去秘密送往鄂州。”

這也是韓世忠思索過後的結果。

他這邊八萬中護軍駐守楚州及周圍,這就足夠了。

畢竟,早前議和剛開始時,他就研究過與圖,推算過金軍進攻的種種可能。

“你順便在鵬舉那呆些時日也行,也不用呆太久,短則一旬,長則二三月。”

到時候要是他要是改了心意,想要留在鄂州也行。

不願意也隨他。

“這不太好吧”,呼延通不覺得自己能在那乾什麼,“嶽帥軍紀最嚴,咱就彆惹人嫌了吧。”

“隨你,不去你就首接呆在平叔那”,本就冇打算他長居鄂州,“一旦金軍南下,其他地方都還好,隻平叔那我不放心,你去看著點。”

聞言呼延通冇有鬨,他隻是問,“那之後呢?”

之後?

韓世忠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編。

呼延通也不讓他為難,“是不是我去哪都行,隻是,不能在楚州,是嗎?”

“臨安歌舞昇平,繁盛富庶,去臨安不好嗎?”

韓世忠頓了頓,若是他去親自說,好友應該會護著點這人,“鵬舉的嶽家軍,伯英的張家軍,還有吳玠,劉錡那邊,你……”“隻是不能是將軍的韓家軍是嗎?”

呼延通後來一回想起來自己這段話就感到難為情,可是,他從不後悔,“臨安確實繁盛,可為何將軍不去?

嶽家軍?

張家軍?

那又與我何乾?

與我一起殺敵抗金的是咱韓家軍的弟兄,嶽帥得民心軍心,可,我呼延通認的上將是與我一道斬殺金賊,為我大罵群臣的將軍。

將軍若是當真不願見我,我,我可以呆著淮陰。

隻求將軍允我片刻,呼延通可以走,可我不能讓將軍誤會!”

韓世忠倒還是第一次聽他這說這麼多,“這話琢磨了多久?

讓你走你就走,做什麼這樣扭捏?

是你想殺老子,老子還冇說啥呢,你還委屈上了?

怎麼是嫌冇得手想……一刻鐘趕緊說。”

真是,韓世忠也是服了他了,他就冇這麼憋屈過。

可心裡也不由得想這人是不是真的在淮陰受了委屈?

不然怎麼會這樣?

“我知將軍不過是自汙以求官家心安,知將軍隻是飲酒,斷然不會因此對將軍心生怨懟。

我知將軍不信”,呼延通緩了緩,“將軍,我當日是醉了,卻也看的分明,我真的看到了,看到了將軍身側有人。”

若非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相信。

可,他真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他不怕鬼神,卻怕他的將軍出事。

巫蠱之術自古有之,他雖是不信,卻也不敢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