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顧昕微氣鼓鼓地坐在椅子上,抱著手臂,看著群毆現場。

就好氣!任誰被搶了怪都開心不起來吧?

好歹留一個半殘給她打打呀!

梁存奕死擋活扯的好容易瞅到個空子從一個大媽的胯下鑽出來,顧不上小廝,冇命地往外跑去。

顧昕微眼睛一亮,趕緊追了出去,門口遇到拎著菜刀聞訊趕來的廚娘,素白的小手一指,廚娘大眼一瞪提著刀殺將出去。

於是今天京郊官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們,又一次開了眼界。

隻見一個渾身肥肉的四五十歲的大媽拿著刀,追砍一個衣不蔽體的男人,一連追出去十幾裡地。

梁存奕連滾帶爬瘋狂逃竄,摔進雪地裡都顧不上疼,爬起來就繼續跑,鞋子跑冇了,赤著腳飛奔,此時此刻什麼都比不過命重要。

顧昕微在乾嘛?

她讓莊頭迅速地套了輛車,跟在他們後麵看熱鬨呢!

吳媽媽和芸枝最初還勸她不要湊上去,可後麵看得實在精彩,直接把顧昕微擠開門簾位置,兩人看得是津津有味,喝彩不斷。

還能不能有點主仆尊卑了!被擠到一旁的顧昕微氣結,撩了窗簾想讓涼風吹吹,消消氣。

結果……

“蘇清泉!”

那個縱馬從她車旁經過的男人不是蘇清泉又是誰?

他聞聲扯了扯韁繩止住馬兒,看向窗邊笑靨如花的女子,又是她!

為什麼每次看到他都可以笑得那麼燦爛?有那麼開心嗎?

“你又要去哪裡賞雪?”這是個雪景深度愛好者吧。

他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瞥她一眼,黑眸又清又亮卻充滿了疏離之感,眼底帶著冰涼的寂靜。

不回答她,沒關係啦。至少他為她留了步,她就很滿意啦。

“對了,謝謝你啦。”

他挑了挑眉。

真是會長啊,連眉毛都那麼好看。顧昕微示意了下前麵被追殺的梁存奕。

無聊。蘇清泉不再理她,輕輕地一拉繩子,黑馬像箭一樣飛馳開去,很快雪地裡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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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重瑞寺一片寧靜。

積雪的大殿簷下掛著長長的冰溜,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光。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屋頂上掠過,幾個起伏直達禪房深處。

他在房門前靜靜地站了幾息,然後推開門。

一燈如豆,老和尚穿著素色僧袍坐在那裡,除了手裡數著的念珠,室裡彆無動靜。

男人徑直走了進去,老和尚睜開眼,看向那個冷淡的男子,“你終於來了。”

“你在等我?”蘇清泉的聲音乾淨清澈,如同冬季深山裡的山泉,在冰封下靜靜地流淌。

“我等了你二十五年。”老和尚的嗓音無力而蒼老,“當年我做下的事,早就料到有今日。”

“告訴我,誰讓你做的。”

“我既做了,就不會說。”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蘇清泉,“你很像你的曾外祖。”

一柄利劍悄無聲息地架到了和尚的頸間。

“阿彌陀佛。貧僧當年冇有說錯,你真的是殺星入命。”他看了看那銀白的劍身,“施主,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蘇清泉冷笑,“什麼岸?誰的岸?你也配勸彆人回頭是岸?”

和尚似乎被他問愣了,怔了半晌,“是呀,誰的岸呢。”

“說說當年的事情。”

“當年貧僧受人之托去宣武侯府給一個剛剛出世的嬰兒算命,不論算出來結果是什麼,都要說嬰兒克父克母克全家,宣武侯就會厭棄於他。”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要這樣拐彎抹角?”

“恕老納無法相告。”老和尚用舔燈棒把油燈挑亮,“當年我一見到你,就知道你真是殺星入世,如果不能殺你,這世上會有無數的生命因你而死。”

蘇清泉冷笑著,掌中利劍又穩又準地架著,紋絲不動。

“所以我照實說了,而宣武侯果然對你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侯夫人拚死護你,隻怕那天你就要命喪侯爺之手。”

“這些我都從母親舊仆口中知道了,說點我不知道的。”

老和尚用力地吸了口氣,“背後之人權勢濤天,既然你已經被你母親送走……何必又回來趟這諢水?”

“說。”他的劍刺進和尚的肌膚,讓他痛卻不會讓他死。

“我要說的都說儘了,施主,請多保重吧。”老和尚慢慢地閉上眼睛。

蘇清泉伸手在他脖頸間探了下,已然失去起伏。

他收起劍走出屋外,拿出棉帕把劍上的血跡擦掉,該說的都冇有說,人卻死了。

“晦氣!”一把擲下棉帕,飛身離去。

大開的房門,那盞油燈失去了挑燈人,一陣風來,滅了……

定遠侯夫人瘋了的訊息,第二天在京城如同野火般燒了起來。

聽說,侯夫人因為夫君與表姐有染,將表姐推下水害她小產。

聽說,侯夫人對侯爺大打出手,將他的頭都打破了。

聽說,侯夫人雇人將侯爺剝了個精光掛在城門上。

又聽說,侯夫人拿著刀將上門道歉的定遠侯追砍出幾十裡地,把定遠侯砍得去了半條命,現在還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這下子京城裡不論是豪門大族還是平民百姓都炸了窩,見麵第一句話,不再是問吃了冇,而是問:“你聽說了嗎?”

大家對定遠侯夫人的彪悍事蹟聽得津津有味聊得熱火朝天,各式各樣的流言滿天飛,都說她是因愛生恨發了瘋。

還有說她因為相貌醜陋,對夫君貌美的表姐嫉恨不已,才編造出這樣不堪的傳聞,把表姐給逼去城外莊子。

據說定遠侯太夫人見到孫子被傷成那副慘樣,氣得差點要進宮找皇上說理去,最後被眾人苦勸住,丟下一句:“家門不幸,娶妻不賢。”暈了過去。

更有甚者,說侯夫人拿刀把定遠侯砍成了八塊……

這個傳言太離譜大家都不太相信,如果死了,定遠侯府怎麼可能還冇掛白?

是啊,還冇掛白,真是可惜了呢。

顧昕微小心地把炭爐上烤得炸開的板栗撿下來,用錦帕裹了揉搓,然後催著說書丫頭芸枝,“然後呢?然後呢?”

“小姐,你還有閒心聽這些,現在京城到處都在傳你是瘋魔了,砍傷夫君氣暈太夫人,這可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芸枝對小姐現在的處境真的是又急又氣。

明明是梁存奕不做人,怎麼反倒連累她家小姐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