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整個武安侯府人人都知道,葉嘉言從不去芳華院,見了薛姨娘也不說話。

有時候葉懷章在芳華院,打發人來叫大女兒,葉嘉言也會找各種理由推辭。不管彆人怎麼評論她,她的原則就是,絕不踏入芳華院一步。

葉懷章剛開始生過氣,要懲罰大女兒,可葉嘉言就那樣冷冷地站在父親麵前,眼裡洞悉的光彷彿將葉懷章心裡所有的想法都扒開來一樣。

麵對這樣的女兒,葉懷章有些無從下手,隻能歎口氣讓女兒回芝蘭院。

後來,葉懷章再也不喊大女兒去芳華院。

這麼多年過去了,葉文貞是頭一個提起來讓葉嘉言去芳華院坐坐的,還說都是一家子骨肉。

葉嘉言這樣靜靜地看著葉文貞,既然不長記性,隻能讓你再吃個教訓了。

“二妹妹,你不說話的時候,還是很招人喜歡的。”

這話一出,葉文貞立刻滿臉通紅,眼見著淚水就要出來了。

不僅葉文貞泫然欲泣,旁邊的薛姨娘也臉色變得慘白,眼裡淬了毒一樣看著葉嘉言。很快,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收回了目光,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葉嘉言的話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羞辱,把所有人都驚到了。

吳氏有些頭疼,她喜歡葉文貞活潑可愛、會討人喜歡,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葉文貞吃虧也總是在這張嘴上。

最近葉文貞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冇事兒就要刺一下葉嘉言,今日一連兩次主動找事。

你撩撥誰不好,非要去撩撥她。

吳氏自己尋常跟葉嘉言說話時都非常注意,擔心自己說錯了,惹得這個孫女扭頭就走。孫女做錯了她教訓兩句不要緊,要是被孫女這樣閃了臉麵,說出去還是做祖母的丟人。

雖然葉文貞說錯了話,但葉文貞的話卻說到吳氏心坎裡去了。

吳氏拿柳氏一點辦法都冇有,還要好好供著她。眼見著大孫女被柳氏帶的跟家裡人離心,吳氏也有些不高興。

葉嘉言是武安侯嫡長孫女,不管她將來前程如何,不能讓她跟葉家離了心。

本來熱熱鬨鬨的一群人都安靜下來。

吳氏打破沉默:“嘉言,你妹妹說得在理,都是一家子骨肉,往後多往我這裡來,你們兄弟姐妹一起聚一聚。”

秦氏也附和道:“是呢嘉言,你大哥說十分喜歡你寫的文章。你也知道,你大哥讀書不行,你多去鬆柏院,也教一教這個蠢材。”

婆媳兩個隻字不提芳華院,隻說讓兄弟姐妹多聚一聚。

葉嘉言在心裡想了想,她想瞭解外頭的事情,就得有幫手,芳華院裡的兄弟兩個她指望不上,鬆柏院裡的兄弟兩個倒是不錯。

葉嘉言的眼神從葉文貞身上挪走,然後端起淡淡的笑容:“多謝祖母和二嬸,因著我日常不大會說話,木呆呆的,怕吵嚷了長輩,這纔不敢多叨擾。”

秦氏心想好傢夥,你還不會說話,學堂裡李先生把你誇成一朵花兒了。二丫頭倒是話多,也冇說到點子上去。

葉文鬆笑道:“大妹妹,你老實說,昨兒那篇《治國雜論》真是你自己寫的?”

葉嘉言眉毛都冇動一下:“大哥從哪裡看到的?”

葉文鬆毫不避諱:“雲舟告訴我的啊,我看了之後還是不能相信,真是你寫的?”

葉嘉言稍加思索就知道她的文章是怎麼流露出去的,好在都是自家兄弟,吳雲舟這樣做,大概是想給她樹立才名。

嗯,果然不錯,嘴上冇個正經,心裡卻是個有成算的。

“大哥,我都是拾人牙慧。”

葉文鬆笑起來:“果然,多讀書永遠是錯不了的。那些蠢材都說大妹妹整日窩在芝蘭院發呆,他們哪裡知道大妹妹用的功。”

旁邊葉文泰兄弟兩個默不吱聲。

葉嘉言這次終於謙虛了一下:“大哥,我冇多用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聽聽,雖然是謙虛話,讓人聽起來卻感覺像炫耀。我文章好是我天生聰慧,不是我死讀書。

但這就是葉嘉言的性子,她極少跟人虛情假意。她覺得一旦虛情假意起來,要浪費更多口舌,有這時間她不如多看兩本書。

吳氏笑道:“好了,文章的事兒以後再提。老二媳婦,嘉言和文貞都大了,過幾日的宴席,你帶著她們兩個一起操辦吧。”

秦氏有些不大想接這個差事,長房姐妹兩個冇一個好相處的。但婆母有命,她隻能聽從。

“太太放心,我定傾囊相授。”

薛姨娘一臉含笑地站在一邊,葉文泰看了一眼薛姨娘,垂下眼簾繼續喝茶。

正說著呢,武安侯葉清原回來了。

“都在呢,去把老大老二都叫來。”

很快,一家子人都聚齊了,好不熱鬨。

吳氏高興地看著滿堂兒孫,扭臉對葉清原道:“老頭子你看,過一陣子老三回來述職,這一家子就齊整了。”

葉嘉言坐在葉文鬆身邊,端起茶杯輕呷一口,一句話不說。

對麵的葉文貞姐弟三個見到葉懷章後都活潑起來,拉著父親說個冇玩,葉懷章也十分和藹,溫和地跟三個孩子說話。

葉嘉言毫不在意,等上過菜,她看著那一盤子活熗雪晶蝦問吳氏:“祖母,這盤子蝦能給我嗎?”

吳氏有些吃驚,大孫女從來不問家裡人要任何東西,長輩們給好東西她都是一臉淡漠地道謝,今天居然主動討要一盤菜。

“自然是能的,都是自家人。”

今日葉嘉言在外頭一句話製伏妹妹的事兒吳氏已經知曉,剛纔葉文鬆又說她文章寫得好,吳氏有了自己的盤算。

既然這個孫女這般聰慧,吳氏想扭一扭孫女的性子,讓她以後多跟家裡人親近。

但葉嘉言以前戰績頗豐,軟硬不吃,吳氏隻能先試著施恩。

她將那一盤子蝦端到葉嘉言麵前,溫和地笑道:“吃吧,都是你的。”

葉嘉言抬起頭對著吳氏微微一笑:“多謝祖母。”

然後她扭頭對著旁邊的錦玉招手:“勞煩錦玉姐姐著人將我把這盤子蝦送到芝蘭院,我娘喜歡吃這個。”

滿屋子都安靜下來,誰都冇想到葉嘉言居然是給柳氏討的。

吳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剛纔說一家子齊齊整整,等於是冇把柳氏算在裡頭。現在大孫女立刻就給親孃送一盤菜。

葉嘉言用行動告訴所有人,你們齊整你們的,我跟我娘纔是最親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