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咚咚咚”——

外麵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聲音起初還算溫柔,後來好像突然暴躁了起來。那聲響,一聽就是拿手使勁兒在門板上拍出來的動靜兒。

這個敲門聲來得有點兒卡點。

吳言突然感覺有點緊張,不過更多的還是激動。

廣告還冇發呢,就有客戶上門?!

他清了清嗓子,準備切換到作為律師應有的那種沉著冷靜的腔調。

可是“請進”倆字還冇開口。

門把手就已經被猛地一擰——

“哢噠”!

門,開了!

一看那來人,吳言已經掛好職業微笑的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了兩下。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入。

單說長相和氣質,這人長得確實帶勁,是京城大妞特有的那種帶勁。

一頭大波浪隻是隨意用鯊魚夾彆在後腦勺上,可配上那張明豔大氣的臉,邋遢卻硬生生變成了一種慵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身材極好,在修身運動服的包裹之下,舉手投足間,更透著一種生命的活力。

可就是這麼一個迷人的主兒,偏偏是個包租婆!

吳言所在的這棟五層小樓一整個都是她名下的!

拋開這個身份不談,光是李美薇那張臉,光看看都覺得賞心悅目,但是偏偏今天那張臉上肉眼可見地罩著一層“彆惹我”的氣息。

房租纔剛交完啊,押一付三。

目光穿過客廳,看到已經從辦公桌後麵站起身的吳言一臉的疑惑和茫然,李美薇“嘖”了一聲,隨即以一種要跨過鴨綠江的氣勢,雄赳赳氣昂昂地一邊朝著辦公桌的方向走,一邊語氣略帶指責地開口道:

“我說小吳,哪有你這麼做生意的,人家都說開門做生意,你這大門緊閉的,財神爺來了都被你擋在門外麵了!”

吳言有點尷尬地選擇戰略性倒水,不請自來就算了,上來就是披頭鬼臉一通數落,換誰也想不通啊。

但是房東和房客之間天然存在一種不平等的氣場,房東把房客攆走最多隻是賠點違約金,房客要是被房東趕出去那就意味著新一輪心力交瘁的螞蟻搬家。

“是是是……您說的對!”

為了避免上述那種潛在的風險(主要也是真的冇錢了),吳言雖然心裡犯嘀咕,但是嘴上還是很乖巧:“那李姐,您今天來這是……指導工作?”

李美薇抬手一把拉開辦公桌前麵的椅子,大喇喇地一屁股坐下,表情有點煩躁,開始所問非所答式已讀亂回:

“吳言,你這律師事務所,主要是處理什麼類型的案子啊?”

一聽是問業務,吳言瞬間又來了精神,他把水杯遞給李美薇,如數家珍地羅列了起來,跟報法大課程名差不多——

“哦,我這啊,民事、刑事都能接,訴狀、合同都能寫,財產分割,婚姻調解……”

聽到這,李美薇直接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台詞,“行,姐這有個小case,交給你,處理一下。”

臥槽!

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這一瞬間,吳言感覺一種溢於言表的喜悅直衝顴骨。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人在家中坐,案從天上來。

這是要……開張了?!

吳言重新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職業微笑,坐姿也端正了不少,“那麼,請問委托人是誰?是什麼類型的案子呢……”

說到這,李美薇好像突然被按了一鍵變臉的開關,本就陰沉的臉色直接切換成了暴怒模式,下一秒就要怒髮衝冠了。

“啪”——

隻見她舉杯把水一飲而儘,然後端著水杯的手用力向桌上一拍,廉價的辦公桌都跟著晃了幾下,吳言緊張地在桌子另一側扶住了桌子邊緣。

果然便宜貨要不得。

“還能是誰!是我!”

“我要離婚!”

此言一出,李美薇今天打從進門開始的低氣壓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看著李美薇那張美豔的臉漲得通紅,雖然在這個場合這種評價不合時宜,但是吳言還是忍不住感覺,憤怒似乎讓麵前那張臉顯得更加生動了。

“李姐,你彆急,有什麼話,慢慢跟我說。”

吳言說著,又起身給李美薇倒了一杯水。

這一次李美薇冇有一口全掫了,隻是稍稍抿了一抿,紙杯在手裡慢慢轉了兩圈。

換成是彆的女人,到了這個可以撒開了吐露心聲的階段,十之**應該已經破大防了。

要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自己為婚姻做出了多少犧牲,付出了多少年的青春。

要麼歇斯底裡地痛陳男方的種種渣渣行為,懊悔自己的有眼無珠、遇人不淑。

這種環節是當律師的最頭大的階段,他們明明隻拿了一份法律谘詢的錢,卻還不得不兼職一下心理谘詢師。

前世一直專攻資本市場領域的吳言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一世的第一個案子就當“知心哥哥”,甚至已經默默在心裡準備好了遞紙巾了。

不料,李美薇這女人又給了他一個驚喜。

剛纔她確實短暫地急頭白臉了一下,這完全可能是因為剛剛發現丈夫偷腥而突然上頭、血壓升高。

就連幾分鐘前吳言聽到“離婚”這倆字的時候,心裡都忍不住“咯噔”了一下,畢竟他前兩天還看著這兩口子手拉著手一起甜甜蜜蜜壓馬路……

對於當事人來說,這種衝擊自然可想而知。

但是出乎吳言意料的是,再次緩緩開口時,李美薇冇有哭,也冇有吵,就連語氣裡的怒氣都少了**分,甚至好像還生出了一絲看破紅塵的禪意:

“事已至此。”

“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狗男人在外麵有人了。”

吳言對眼前這個女人瞬間有些肅然起敬,能迅速調整好狀態,李美薇確實是個內心強大的女人,“嗯,李姐,對於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不必。”

李美薇抬手打斷,“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需要你的專業。”

京城那麼多家律所,偏偏在這個時候,在她李美薇家樓下,吳言開了這家天行律師事務所。

李美薇不是個迷信的人,但是卻也不得不想,這或許是冥冥中的安排。

更何況,她是看過吳言跟她砍價時候的樣子的,萬一真鬨到上庭,他那三寸不爛之舌應該能派上用場。

“李姐你放心。”

吳言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

“既然你信得過我,我必當手起刀落,幫你斬斷這段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