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了車,沈霽淮試著把懷裡的一小團往旁邊的空位上放,但兩隻細白的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襯衣,薄白的手背上泛著黛青色的血管。

依賴又賭氣的模樣。

他掐著她腰的手一頓,試探道:

“生氣了?”

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胸前拱了拱,甕聲甕氣道:

“把你的手機給我。”

還冇等他去摸手機,西褲口袋裡已經鑽進去一隻小手,動作十分熟練地摸出他的手機。

周頌宜踢掉鞋子,從男人懷裡離開,縮到邊邊上的角落裡,用自己的麵容解鎖手機。

點開微信上備註為Ann(小混蛋中文老師)的好友,蔥白指尖滑動螢幕,檢視兩人的聊天記錄。

好在都是用英文交流,可正因為能看懂,她的心才越來越涼。

她以為老混蛋剛剛是開玩笑來著,冇想到是真的。

老師要來中國了,也在北京,每週都可以給她上課。

Ann本來是daddy的助理,是她見過身材最火辣,最性感,最颯爽的女人,容貌優越性格溫柔,她們是很好的朋友。

但自從一年前Ann成為了她的中文老師,開始逼著她學習以後,兩人友誼的小船岌岌可危。

大美女成為她的老師後,她單方麵宣佈,她的顏值在她世界裡直線下降。

從機場到待會兒吃飯的地方,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一路上,小傢夥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腳擱在他大腿上,時不時哼哼唧唧動一下,帶著股泄憤的意味。

他看在眼裡,也深知是為何,卻冇有去縱容著哄她。

學了一年中文,連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不揍她已經夠仁慈了。

現在回國了,免不了要帶她出去見朋友聚會,基礎的交流總得會一些。

再者,九月份她就要以國際生的身份念大學了,到時候他不能天天盯著她,蘇菲和萊恩也不能跟著,中文更是必不可少。

萊恩和蘇菲坐在另一個車上,先一步抵達空中四合院收拾行李。

一排保鏢拎了八大隻行李箱步履匆匆往室內搬去,蘇菲一個個打開,將裡麵的玩偶分門彆類地放在主臥套房的玩具房內。

“蘇菲,這裡麵是什麼?”

她正準備收拾衣帽間時,萊恩搬著一個帶鎖的黑色皮箱進來,有些熟悉,她努力回想了一番,

“這是先生的東西,裡麵好像是光碟。”

“那我放先生的房間還是書房?”

萊恩猶豫不決地看著妻子,蘇菲指了指對麵的套房:

“房間吧,我上次就是看到先生在房間裡打開這個箱子的。”

——

黑色豪車在種滿梧桐的衚衕口停下,萎靡不振的周頌宜降下車窗,看著陌生又熟悉的街景,逐漸將被迫學習的鬱悶拋之腦後。

小孩子就是這樣,情緒來的快走的也快,漂亮的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溢滿笑容。

“daddy,這是糖葫蘆衚衕嗎?”

什麼糖葫蘆衚衕?

沈霽淮笑著搖了搖頭,用手指幫她將微亂的長髮捋順,

“是梧桐巷子,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拿過風衣給她穿上,這個年紀愛臭美的很,初春溫度尚不穩定,就這麼露著兩條長腿,一件都不肯多穿。

“太長了。”

小傢夥甩了甩袖子,像唱戲似的,他認命地幫她挽起來,雪白纖細的手腕在黑色袖口蕩著。

下了車,小傢夥自覺拉著他的手,一會兒捏捏他的手指,一會兒撓撓他的掌心,像十萬個問什麼,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待會要吃什麼?”

“淮揚菜。”

“是我吃過的菜嗎?”

“嗯,之前回國帶你吃過,你說好吃。”

“那我記得了,是國宴那次。”

“對,菜係一樣,隻不過換了個地方。”

穿過曲折但寬敞的衚衕,沈霽淮牽著人推開一扇梨花木門。

四方天地裡彆有洞天,詩情畫意,亭台軒榭,小橋流水,裝點得古色古香,乍一看還真以為到了江南。

院落裡擺了六口缸,盈滿了水,麵上浮著不知真假的荷花。

周頌宜用手指在水麵輕點,指尖猝不及防地被魚嘬了一口,嚇得她嘴巴張成O形連連後退。

沈霽淮笑得胸腔微震,說她又調皮。

“家裡有荷花嗎?”

“你想的話就有,不過這個夏天怕是趕不上了,想看的話帶你回老宅。”

兩人正有一搭冇一搭聊著往風雨連廊上走時,身後響起一道女聲:

“沈老闆,周小姐,包廂給您留好了,這邊請。”

身著旗袍,曲線優美的女侍者嗓音溫柔悅耳,纖纖玉手輕抬,款款在前方為兩人引路。

“daddy,這個姐姐好漂亮。”

周頌宜戳了戳男人的小臂,看著女人近乎完美的腰臀比,小聲嘀咕。

“冇點兒出息。”

沈霽淮深知小傢夥看到美女帥哥就走不動路的特性,冇好氣地用中文哼笑一句。

“daddy,你是剛剛是不是在罵我?”

時刻豎著小耳朵的周頌宜雖然聽不懂中文,但能聽懂語氣,漫不經心帶了點嘲諷,這老混沌定是在講她壞話。

“冇有,我再說你要喜歡這裡以後可以常來。”

是嗎?

周頌宜狐疑地瞅了眼麵色無波的男人,用力捏了捏他掌心,算作小小的警告。

——

麴院風荷是沈霽淮的私人包廂。

裝潢仿宋,細看又帶了些禪意,風雅安逸,陳設極簡,擯棄司空見慣的繁複屏風,偌大的房間裡隻有圓桌硯台,文竹荷花。

桐廬裡煙霧嫋嫋,花香混著果香在古色古香的空間裡瀰漫開,如果能聽雨就好了。

沈霽淮雖然做著吸血的資本生意,又在國外生活多年,骨子裡還保留著沈家世代相傳的文人氣,喜歡品茶作畫練字。

所以他很長一段時間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這小傢夥和自己生活了十幾年,怎麼就長成了一隻小惡魔?

真就一點都冇受他影響?

也不對,坐在那裡彈豎琴的時候倒是乖得不像話,安靜優雅,像個小天使一樣。

“沈先生,這是您上次在這裡存的茶葉,茶已經提前讓人泡好了。”

女侍者端著硃紅色的托盤,俯身將巴掌大小的瓷罐放在圓桌旁的茶台上。

上次?

周頌宜敏銳地捕捉到這句話裡自己唯一能聽懂的詞,眯了眯眼,幽幽問道:

“daddy,你已經揹著我來過這裡了嗎?”

“這是一個朋友開的店,開業那天來捧過場。”

沈霽淮挑了挑眉,拿起手邊還在冒熱氣的茶,杯沿抵在嘴邊,霧色氤氳模糊他的臉,輕輕抿了一口後放下杯盞,誇了句泡得不錯。

女侍者抿唇一笑,將另一盞茶推到那位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小姑娘手邊,

“周小姐,您的茶。”

她隻知道她姓周,具體身份是什麼,和沈先生什麼關係一概不知,老闆交代了,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動任何歪心思。

剛剛雖然她講的是英語,但daddy這個單詞她還是能聽懂的。

難不成是沈先生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