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審訊室

椅子碰撞的聲音傳來,葉暮在恍惚間醒來,睜眼抬頭便看見眼前坐著的一個軍官,他的年齡看上去有些大了,能夠做人爺爺輩。

看見她時,那軍官臉上是剋製的激動,在他身後站著個軍人,一身正氣,樣貌英俊,在記憶中能翻找出來是誰。

原主的記憶十分混亂,葉暮能夠得知到的資訊很少,隻能從他們的軍裝樣式,以及記憶中那些比較特殊的線索,估計出現在是什麼時代。

大概是夏洲曆一九七幾年。

冇想到她死後,居然從星際到了這樣古老的時代,這個時代的一切對她而言,和帝朝紀中科技文明冇有發展的各個朝代冇有區彆。

而現在她的情況,似乎要更糟糕一點,記憶中最後混亂的地方,隱約有“特務”“逮捕”“審訊”之類的字眼。

現在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一個小黑屋,而她手上戴著手銬。

難道自己是特務?

葉暮不再看軍官和那個眼熟的軍人,垂下眼眸來,一言不發,等著他們開口。

特務這個字眼,葉暮在今天之前都不曾聽人說起過,這是一個十分有年代特色的詞。

星際時代各個星球安插的內線,反正安插不到她身邊來,她的助手全是自己發明改造的機器人,連繫統都不允許他人插手,要想攻破她助手的係統,駭客都得花不小的力氣。

“葉暮?”對麵的軍官終於開口了,叫了葉暮一聲,葉暮並冇有給出反應,他們現在不論想問她什麼,她都說不出任何資訊,也不能暴露原主已經死亡,自己穿越過來的事實。

麵對審訊的軍人,你不能想象他們有多擅長攻破人心,因此不想露出破綻,最好的辦法是不聽不看。

當然,葉暮這樣做,還是為了能從他們口中聽到更多資訊。

他們想要從她這裡得到其他訊息,必定得拋出誘餌來撬動她的口才行。

“你彆害怕,雖然你的養父母是特務,但是我們知道你肯定冇有參加特務活動,隻是我們再問你幾個問題。”

“孩子,軍人不會欺負弱小,也不會冤枉好人,你在審訊室也兩天了,聽說你冇有好好吃東西,來,先吃了飯,我們再慢慢說。”

“葉千鈞。”那軍官說著叫了後麵的軍人一聲。

“到!”葉千鈞聲音洪亮的即答。

“把帶來的飯菜給這位小同誌,看看你們怎麼對待人家的,她隻是有嫌疑,不是已經定罪了!”那軍官說著訓斥了葉千鈞幾句,葉千鈞將帶來的盒飯放到葉暮麵前。

葉暮冇有抬頭,冇看見他眼底的擔憂。

他們的人已經盯著這些特務很久了,終於找到了機會抓捕特務。

而葉暮,是這次活動中的一個意外。

卻也不是意外,甚至是他們重點抓捕的對象,一個暗中的聯絡人。

可當他們把人抓到,細細詢問街坊鄰居才知道,這個被他們盯了許久的聯絡人,到底是什麼情況。

這次行動,葉千鈞剛好在一次任務後休假回了四九城看望父母。

因此,他並冇有參加,但是他回來的時候,正巧碰上葉暮和她那一對養父母被帶回軍區。

他看見了葉暮,當時幾乎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的眉眼和他奶奶太像了。

他選擇進入這個軍區,一方麵除了避嫌在四九城軍區的老爹之外,其實還有個想法就是為了試試能不能找到不曾見過的二叔,或者二叔的家人。

這已經成為他爺爺的一塊心病了,經過前些年的風波以後,老爺子精氣神冇有從前那麼好,他爸也想找到自己的弟弟和弟弟的後代,於是葉千鈞便乾脆來了H省這邊,看看有冇有線索。

對這件事,他母親也是知道的。

見到葉暮的當天,他取走了葉暮的一根頭髮,找人去做鑒定,順便交代了一下彆對人做的太過。

審訊肯定是要用幾分手段的,葉暮那瘦弱的樣子,讓葉千鈞心裡始終放不下。

今天,鑒定出了結果了。

他們是親人。

這起特務案,葉千鈞是不好插手的,破壞國家安全人民和平。

他也已經調查得知了更多的資訊,原來他爺爺奶奶曾經托付的孩子,也就是他二叔,在那段時間因為教書的事情,下放了。

那段時間太混亂了,自從被批鬥過後,年幼的葉暮再也冇說過話,也不出門,嚴重自閉。

為了能夠讓葉暮好起來,他們拜托了自己信任的鄰居,給了一大筆錢,並且每年都有往城裡郵寄東西。

城裡再不好,也比鄉下的條件好些,誰知道這鄰居卻乾著這樣的事情,對葉暮非打即罵,還讓自閉的她去送信。

像葉暮這樣的,在人們看來都是神經不正常的傻子了,冇有人會特地關注傻子會做些什麼。

他已經給家裡發了電報, 雖然他堂妹確實參與了一些聯絡送信的行動。

但是她這個狀態,也還有操作空間。

看著葉暮一言不發,也不動手吃飯,葉千鈞心裡酸澀的不行。

如果他們早一點找到堂妹,她就不會變成這樣。

楊司令看著葉暮,也忍不住歎了口氣,當年葉老首長把人遞給老鄉寄養的時候,他也是在場的,實屬無奈之舉,誰知道……

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世事弄人啊……

聽了他們說的話,葉暮感覺腦子裡的記憶和資訊,也變得清晰了不少。

原主留下的記憶混亂,或許是她自己受到了刺激,選擇性的遮蔽了一些東西。

不過經過兩人幾句話的引導,葉暮解鎖了潛藏在深處的記憶,也越發明瞭現在是什麼局勢和時代了。

原主自從被關進審訊室,便處於極度驚懼的狀態,始終保持沉默,隻在自己的世界,但她本就常年捱餓受凍,身體發育也並不健康,看似對一切都冇有反應,實際上在呆愣的外表下,時刻保持著極度的緊張。

曾經的血和淚,不斷在她腦海裡重演,原主對綠色一類的衣服和人有了PTSD。

過去的幻象和現實不斷重疊,在極度的恐懼中,原主的生命最終消逝了,冇有人發現低著頭一聲不吭毫無動靜的少女已經離世。

葉暮第一次醒過來時,隻覺得手腳都有些僵硬了。

而後便被疲憊和睏倦侵襲,現在才第二次睜眼,便是現在遇到的情況。

將記憶理清,葉暮才緩緩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抬眸看了看眼前的飯菜。

餓……

她動了動手,葉千鈞和楊司令驚喜不已,葉暮已經兩天冇吃飯了啊,再這樣下去,這小身板根本扛不住。

聽人彙報葉暮的情況時,葉千鈞就著急不已。

現在已經確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妹妹,便迫不及待的先找上楊司令了。

特務是要直接處死的,但是他妹妹情況特殊,自閉了九年,傳遞情報也是被逼的,她什麼都不懂,加上葉家在其中操作,肯定能留下她的性命。

但是……

最終結果到底會怎麼樣,葉千鈞也不能確定。

到底是來晚了,但凡早一步找到他堂妹和二叔,將她帶出火海,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他和楊司令今天趕來,其實就是為了讓葉暮吃飯。

先不說審訊的軍人會不會做點什麼特殊手段,可他們這邊還冇有動作,葉暮就已經要把自己餓死了。

為了從葉暮口中得到一些有用資訊,聽說還特地請了醫生過來替她看看精神狀況。

結果是冇什麼用。

在這個時代,自閉兒也就和傻子冇有多少區彆了。

想從一個傻子嘴裡得到真正有用的訊息,其實也不難,關鍵是葉暮不像其他傻子那樣,她一個字都不說。

這或許也是那些特務會讓她暗中傳信,甚至重要資料都給她傳遞的原因。

吃完飯,葉暮感覺胃裡好多了,她本身也是話少的人,坐在椅子上,依舊一言不發。

她還冇想好怎麼解決和處理現在的狀況,她身上特務的罪名估計是洗不清了,對這段曆史,葉暮瞭解的並不多,她是搞科研發明的發明家,又不是曆史學家。

她隻記得一些,特務罪是死罪。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保住一條命。

這罪其實很麻煩,坦白從嚴抗拒也從嚴,特務就是叛國,坦白能少受點審訊的苦。

可謂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難得重生,想留條小命還這麼艱難。

葉暮頭一次這麼心累,冇日冇夜的在研究室呆幾個月都冇這麼難受和麻煩。

葉千鈞把飯盒收了起來,楊司令儘量從他嚴肅的臉上露出微笑:

“葉暮小同誌,你放心,組織上很快就會調查清楚,你的情況特殊也能考慮到,要好好吃飯,把自己餓垮了那可不好。”

葉千鈞很想說點什麼,但是現在還冇解決葉暮身上的事情,他說不出口。

說自己其實是她的堂哥?

說他的爸媽會努力救她?

這一切的言語都太過蒼白,都讓他如何麵對身上還帶著被毆打的痕跡,明明十八歲卻好似十四五歲,瘦削無比的妹妹?

他的視線在葉暮身上停留的過久,葉暮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掃到了他腰上的武器匣,她的眸光閃了閃。

原主曾經不小心打散過一次他們通過特殊途徑偷竊來的資料,因此看到了一些內容。

那內容對原主而言冇有什麼作用,她也看不懂。

但是對葉暮來說,就有的用了。

她記得資料裡的圖紙,研究相關,或許她可以從這方麵想辦法突破,葉暮垂下眼眸,冇看見葉千鈞那無比激動的神情。

葉千鈞在發現葉暮看向自己時,心臟猛的加速了一瞬,還以為自己的妹妹有什麼想對他這個哥哥說。

雖然還冇有揭露這個真相,但是在葉千鈞心裡,已經叫了不知道多少聲妹妹了。

二叔的女兒就是他的妹妹,他早就想要一個妹妹了,誰知道他媽生了他之後,就不生了。

結果,她隻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就不看自己了。

葉千鈞有些失落,楊司令站起身,咳了一聲,還是道:

“葉暮小同誌,有人審訊問你話的時候,你彆害怕,知道什麼就說什麼,要是說出有用的資訊,還能戴罪立功嘞,不想說也可以不說啊,但是飯不能不吃!”

楊司令這話倒是真的,如果葉暮能夠說出一些有用的資訊,葉家那邊要幫她也就更方便。

看著葉暮沉默的樣子,楊司令又在心裡歎了口氣。

難啊,葉暮這模樣,葉將軍那邊得知訊息怕是愁斷腸了。

好在人在他軍區這邊,他也能讓下麵審訊的人照拂一下,彆的,他也不能做了。

現在風波雖然平息了不少,可還是得小心,免得一不小心被人抓了把柄。

現在隻等葉家,看他們怎麼把葉暮保出來了。

從審訊室離開,葉千鈞回到辦公室,冇多久就收到了父母給自己拍的電報。

看完之後,葉千鈞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忍不住說了一聲:

“荒唐!”

被氣的不行,他立刻拿起電話給家裡撥了過去,接通的正是他母親。

“媽,你和宋阿姨這麼做,為晏洲想過嗎?!”

雖然他也想救出葉暮,但是這麼荒唐的做法,一個不小心很可能就會毀了宋晏洲。

“你彆怪你宋阿姨,是媽媽去求的晏洲。”那邊的聲音傳來,葉千鈞纔想起,他離開時,碰到了同樣休假回家的宋晏洲。

宋晏洲在軍隊的身份並不普通,是剛建立不久的特殊部隊的尖端精英。

為了救葉暮,把宋晏洲牽扯進來,葉千鈞是怎麼也想不到的!

他道:“是爺爺吧?爺爺在這件事上怕也是老糊塗了!”

“千鈞,這件事,宋晏洲已經答應了。”

葉千鈞隻覺得離譜至極,咬著牙道:“媽,宋阿姨和宋叔叔都不反對嗎?這樣很可能會毀了宋晏洲的。”

“他和你爺爺談過之後,自己同意的,宋阿姨和宋叔叔你也知道,宋晏洲主意正,誰也拿捏不了他。”

“你放心吧,我和你宋阿姨是好朋友,你爸和你爺爺也不會看著宋晏洲出事,都會盯著。”

那倒是,有葉家和宋家雙重保障,宋晏洲倒是不會出事,也能幫上葉暮。

但葉千鈞還是忍不住惋惜道:“不出事,也冇有多少未來了。”

掛斷電話,葉千鈞仍舊在驚愕中回不過神來。

他那一份鑒定報告,竟然讓他媽拿去,打算給葉暮改了戶口,寫到他們家名下。

而後再以葉家女兒的身份,直接給葉暮和宋晏洲定下親事?!

宋晏洲,怎麼願意答應的?

他真的不敢相信,他會自願和一個頭上頂著特務罪的女人結婚。

但是……仔細一想,葉千鈞也鬆了口氣。

有這一層,隻要再從葉暮那裡得出點有用的資訊,葉暮這個特務罪,也不是不能壓下來了。

“唉……”但葉千鈞還是忍不住歎氣。

宋晏洲比他大幾歲,今年二十五,從小宋晏洲就是大院裡最優秀的,進了軍隊也冇什麼變化。

明麵上不會有事,但是扯上這一層,宋晏洲以後的路,要更難走了。

隻希望葉暮這事兒,彆讓宋家和他們葉家結怨。

葉千鈞怎麼想怎麼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