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宴早早散場，無論是後宮，還是大臣們都對此噤口不言。

因為齊晟下了死命令。

蘇橙冉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樣的齊晟，眼梢之下，一抹淺淺的紅，暗藏嗜血戾氣，他瞳眸緊縮，宛若凜冬的寒霜，低沉陰冷的聲線從他薄唇中吐出，周身氣場陰沉駭人。

蘇橙冉對齊晟又多了一層認識，原來他除了戀愛腦，還有當暴君的潛質。

她本想回宮靜候結果，可齊晟非要拉著她上了轎輦，一同到了合歡殿。

蘇橙冉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齊晟一言不發，腦子裡很亂，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拉著蘇橙冉一起來了，明明江靈雪最不想見到的人應該就是蘇橙冉。

可蘇橙冉在他身旁，他會安心許多。

剛剛聽到江靈雪自縊的一瞬間，他幾乎感覺自己要被憤怒與黑暗吞噬，是蘇橙冉那句話把他拉了回來。

“為男人自殺，愚蠢。”

齊晟似乎又看到了那個一身傲骨的蘇橙冉。

她總是這樣，即使被踐踏進最晦暗的泥沼中，也不會輕易放棄希望。

所以在她被自己打入冷宮的那日，她怒罵憤恨悲傷，卻唯獨冇有想過要以死明誌。

她不會為了任何人死，她隻會勸你活，拉你向光明處走去。

在內心深處齊晟其實並不想麵對江靈雪，他會恐懼她的眼淚和歇斯底裡，他也害怕被江靈雪拉進關於“愛”的深淵。

如果他的身邊還能有一道光，他也隻想要牢牢地將她握在手中。

畢竟他一直這麼“貪得無厭”。

蘇橙冉不經意打了個哈欠，她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吐槽挽救了齊晟一次。

她打內心覺得無論江靈雪是不是真的自殺，用這個手段挽回男人，就是愚蠢。

太醫從內殿走出，躬身道：“陛下，還好發現及時，宸妃娘娘性命無憂了，隻是脖子上的傷要養一段時日，嗓子也得靜養。”

齊晟微微頷首，起身走進內殿。

蘇橙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默默坐下，給站在一旁的瑞雲使了個眼色：“餓。”

瑞雲領然，走出去片刻後端了幾碟子點心回來。

蘇橙冉索性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慢慢品嚐這合歡殿廚子的手藝。

小茹眼眶通紅，心中氣悶，卻又不敢直視蘇橙冉。

吃吃吃！她家娘娘都那個樣子了，皇上還要把賢妃帶過來，這要是讓娘娘知道，她心裡肯定更難受了。

內殿之中，齊晟深呼吸了好幾下，才走過去坐在江靈雪身側。

江靈雪聽到聲音，緩緩睜開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淚水。

她試著開口，齊晟微微搖頭：“太醫說你傷了嗓子，要靜養，你不必多說了，朕都明白。”

“雪兒，你不必用這種方式傷了自己，讓朕回頭，隻要你不再對朕說那種話，朕與你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好嗎？”

江靈雪鼻子通紅，她輕輕點頭，依偎進齊晟懷中，默默落淚。

太苦了，這些日子實在是太苦了。

齊晟不來合歡殿看她，她處處都要靠自己，宮裡那幫宮女太監，不給點兒好處就根本不會替你做事。

隆冬臘月，連送到合歡殿的炭也比之前差了許多，齊晟賞賜給她的金銀首飾更是所剩無幾。

而且不知何時，宮裡吵鬨了許多，她聽到了那些流言蜚語，他們說她是禍亂朝綱的妖妃，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野雞，那些惡毒的咒罵源源不斷地傳來，江靈雪幾乎要瘋了。

她必須向齊晟低頭，她不能再忍受這樣的日子！

可那些道歉的話她根本說不出，思來想去，隻有這一個辦法能讓齊晟輕而易舉地原諒她。

還好，一切如她所料，她隻是承受了一點小小的代價，齊晟就再度回到了她身邊。

“啊！娘娘你怎麼了？”

外麵傳來宮女的驚呼，江靈雪心下一緊。

娘娘……蘇橙冉也來了？！

齊晟鬆開江靈雪，慌慌張張跑出去，就看到吐了一地的蘇橙冉在那兒乾嘔。

蘇橙冉見狀都有些嫌棄自己，她知道孕婦孕期4-8週會有孕吐反應，但她這都快三月了，一直吃得香睡得好。

她還以為是自己這兩個孩子比較懂事，不愛鬨騰，原來隻是時候未到。

她把剛剛吃下去的點心幾乎都吐了出來，喝了口茶順了下嗓子，才覺得舒服了不少。

江靈雪跟著齊晟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心中有了一個讓她如臨冰窖的猜想。

齊晟看蘇橙冉這麼難受，擔憂道：“可是吃壞東西了？要不要讓太醫看看？”

蘇橙冉搖搖頭，很是淡然：“嬪妾大概也許可能是……懷孕了。”

“什麼？！”齊晟驚呼一聲。

他也不顧那灘汙穢，走近蘇橙冉，想要摸一下她的肚子，又怕傷到她，最終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眼尾泛紅，原本銳利俊美的麵龐多了絲天真純潔的柔和。

“多久了？”齊晟輕輕問道，聲音溫柔似水，似乎怕會驚擾這個孩子。

蘇橙冉羞澀一笑：“兩月多了，想著等過完年，三個月後穩下來了再告訴陛下，冇想到他是個小調皮。”

蘇橙冉嘟囔著，眸中儘是慈愛，讓齊晟有了一絲不真實的幸福感。

“好！”齊晟欣喜萬分，自然想起了兩個多月前那個旖旎的夜晚，他真冇想到就這一次，蘇橙冉就能給他懷上一個孩子。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當父親，但那個體弱多病的小公主就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每每看著小公主吃藥，就會擔心自己真的冇有子嗣能繼承皇位，也擔心自己以後的孩子都如那個小公主一樣早夭。

還好上天庇佑。

“娘娘！”

小茹一聲驚呼，看到江靈雪昏倒過去，連忙跑過去將她攙扶住。

齊晟回過頭，輕歎一聲。

“小茹，扶你家娘娘回去好生歇著，她的傷要靜養，寒冬臘月彆讓她出來瞎跑。”

小茹言“是”，和幾個宮女一同把江靈雪扶了回去，心中卻徹底絕望，長樂宮那位有了孩子，自家娘娘這回是徹底冇法了！

“朕陪你回宮？”齊晟語氣溫柔，並不是強硬地就要帶著蘇橙冉離去，反而是在征詢她的意見。

蘇橙冉想了想，搖搖頭：“陛下，除夕煙花冇放，而且我又餓了，陛下陪我去看煙花，吃暖鍋吧！”

她勾上齊晟的胳膊，笑得燦爛。

齊晟捏了下她的小臉：“你這麼瘦是得多吃點，那我們去摘星閣，那兒地勢好，看煙花最漂亮。”

蘇橙冉貼緊齊晟，感覺更暖和了一點：“陛下，快走吧。”

齊晟無奈地笑笑，直接把蘇橙冉攬進自己的大氅內，裹著她離開了合歡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