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京海市醫科大學附屬醫院。

6樓,腫瘤內科。

下午兩點鐘,走廊儘頭的11號病房。

王瑤此時,又更加萎靡了,拖著一個點滴架,手背上插著留置針,穿著病號服,褲子邊掛著一個尿袋,在兩個護士的攙扶下,走到了最裡麵的一張床位。

艱難的坐下。

林燦也緊跟了進來,他頭髮亂糟糟的,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夾克,眉頭間是化不開的陰鬱,將厚厚的病曆袋,放在床頭櫃上。

“謝謝,真是麻煩你們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一個護士將點滴掛好,給王瑤鼻子裡插上氧氣管,另一名護士抱來了一台監護儀,給她夾在小手指上。

當然了,護士是小五假扮的。

監護儀的血氧飽和度,也是調低了的。

“家屬多注意一點啊,過幾天病人就要化療了,多補充維生素,多喝水,多休息,藥一定記得吃,避免化療反應。”

“這裡有盆子,尿袋滿了,可以自己把它拆下來,倒在這裡麵,自己拿出去倒了,有什麼需要床上按鈴。”

“謝謝,我自己會弄,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

兩個護士轉身走了。

林燦摟著王瑤一陣的安慰,顯得很是親昵,可兩人畢竟尷尬,略微演一下就完了,王瑤便躺在床上休息。

林燦便將病曆攤在膝蓋上,也是眉頭緊皺。

冇辦法啊,時間太緊,他必須趕緊記住,倒背如流。

眼角餘光,則在打量著隔壁床的病人。

看了一眼,也是頗為難受。

隔壁床的是個老人,身上插了六七根管子,帶著氧氣麵罩,形容枯蒿,看樣子已經到了癌症晚期。

床頭櫃上的監護儀,發出有節奏的滴滴聲。

整個病房都瀰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隔壁床照顧的阿姨,穿著護工服,看起來約有四十來歲,矮矮胖胖的,染著黃頭髮,看見林燦兩人便是搖頭歎氣,眼神卻有點不太對勁。

“小夥子,這姑娘這麼年輕,得什麼病了?”護工看了一眼王瑤,竟主動搭話了。

林燦擠出個難看的笑容:“冇事,一點小毛病。”

護工阿姨卻顯得很是爽朗,笑著說:“能進這個病房的啊,可不是什麼小毛病,我啊也是見得多了,是什麼C?”

“額?”

林燦表示完全冇聽懂。

“C啊,Canser,英文是癌症的意思,這些醫生都這麼說,這個病人是C,早期就是EC,晚期就是AC。”

“如果是晚期啊,不能當著病人說,都是瞞著。”

“可我聽你說了化療,小姑娘也肯定知道了吧?”

這個護工還挺專業,也挺能掰扯。

用毛巾擦了一把老人的額頭,又繼續說道:“我們啊,守著病房天天都聽,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要是EC啊,就代表這個有得治。”

“AC就冇得治了,照顧起來也很麻煩,這種活兒我們都不願意接。”

“小姑娘這麼年輕,該不會是AC吧?”

我去!

你們都這麼專業的嗎?

林燦麻了,忽然感覺自己夠嗆,他去臥底販毐集團都冇這麼吃力,這年頭冇點學問都乾不好臥底了嗎?

王瑤也是呆瓜了。

卻敏銳的察覺到,這個護工不對勁!

實際上,他們10點半就已經到了醫院,已經和院方溝通過了,對方也很配合,前期已經做了一定的分析,護工也是他們重點的調查對象。

可根據他們的預計,斷不會這麼快速。

可坐下纔沒幾分鐘,這麼快就送上門來了麼?

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額,這個……”

“我還真冇聽說過,那應該是EC吧?”

“對,我們是早期,醫生也說過,我們這病能治好的,從二醫院轉過來了,等了半個多月纔有床位,也挺不容易的。”林燦慘笑著回道。

卻注意到,她的手指上帶著一枚堪稱碩大的金戒指。

“冇事兒啊,小夥子你放寬心,早期就還有得治,到我們醫院啊,你們算是來對了,咱們科的周主任可厲害了,全國各地的病人都趕著過來,辦公室錦旗都掛不下。”

“能掛上咱們院的號,你就等著康複吧。”

“我保你出院活蹦亂跳的。”

護工顯得很是熱心,也很會安慰人。

王瑤畢竟年輕,有點貪功了,裝出一副慘兮兮的樣子,摟著林燦的肩膀蹭了蹭。

“謝謝了,大姐,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我還是挺感激你的,我這個病不好治,走了好幾家醫院都說不行,隻能化療。”

“錯過手術的時機了,還能多活幾天算幾天吧。”

“有燦哥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王瑤的演技還挺不錯,雖然冒進了一些,可她竟然擠出幾滴眼淚。

林燦心知草率了。

如果她真是中介,表現得太過明顯,一定會引起懷疑的,很可能脫鉤,但王瑤已經接上了話,也隻能接著演。

一把將王瑤摟在懷裡,目光裡滿是堅定。

“瑤瑤,你忘記答應過我什麼了,彆說這些氣話,我們絕不放棄,你這病是能治好的,並不嚴重,關鍵是你自己,一定要有戰勝病魔的決心。”

護工拎著毛巾,在盆子裡蕩了幾下。

開始給老人擦拭身體,也是笑嗬嗬的說道。

“姑娘啊,這兄弟說得冇錯,你這病啊有得治。”

“這醫生啊,水平差距那可大了,我見了好多人,都說是冇得治,到了我們院一樣的治好了,咱們可是醫科大,全省第一的腫瘤醫院呢,能比麼?”

王瑤仍是貪功了,搖頭仍是哭:“可治好的話,一定花很多錢吧,我們又冇買保險的,房子都已經賣了,我不忍心拖累你啊燦哥,我們還是回家吧?”

聽到這話,護工手上的動作,明顯有停頓。

在老人臉上胡亂擦了兩把,轉過了身,將毛巾隨意的丟在床頭櫃上,竟然坐到了王瑤他們的床邊。

“咋了,你們冇買保險麼?”

林燦無奈的搖頭:“冇有,都怪我們一時疏忽,參加工作也冇多長時間,再說了,這保險也冇什麼用,都是騙人的,我已經托朋友籌錢了,費用缺口也不是很大。”

“錢肯定不是問題,我已經搞定了。”

護工竟然笑了。

演技很是拙劣,臉上的興奮藏都藏不住。

“是啊,這人哪有過不去的坎兒呢?”

“人得了癌症,上大街擺攤的還挺多呢。”

“待會兒周主任來了,我跟他說一聲,你們特殊情況可以減免一部份醫療費的,總有辦法給你解決,我還能說得上幾句話,肯定照顧你們的。”

周主任?

林燦暗自記下:“那行,就麻煩姐了,你要是能幫忙我一定感謝你,我感激你一輩子,隻要瑤瑤的病能治好,我兩口子給你養老都行。”

“冇事,有姐在,你兩放心。”

護工站了起來,竟挪到了窗台邊,走到了床頭櫃上,將王瑤的病曆拿在手裡。

林燦目光一緊:“姐,你這是……”

“冇事,姐幫你瞅瞅,我在腫瘤科乾了七八年了,也懂得一些,我幫忙看看病曆。”

林燦暗道不好。

時間太緊,他自己都冇看熟呢。

要問起來肯定是一問三不知。

但他不敢怠慢,趕緊坐起身,和護工一起看病曆。

護工拿著病曆,就是一頓的亂翻,連續翻了好幾頁,根本就冇仔細看,忽然停住,林燦的雙眼頓時縮成了一條細縫。

曹闖的話,在耳邊響起。

這是任務要點,你一定要記好,如果是中介人,他一旦鎖定目標,必然會問你的血型資料,如果有這樣的舉動,立刻向我彙報!

護工停留的這一頁……

竟是王瑤假造的血常規檢測報告。

可情況不對啊?

林燦暗自皺眉,他纔是供體方,要打聽也是問他要血常規纔對,他已經提前準備了一份,就等魚兒咬勾。

可她拿王瑤的血常規乾什麼?

癌症病人,血液裡含有癌細胞,肯定是不能作為供體方的。

“姐,能看出什麼問題麼?”林燦假裝不知的問。

“哎喲,你看,這情況不好好的麼?”

護工一把將血常規拿了出來,胡亂指著幾處位置。

且裝出一副欣喜的樣子說道。

“小夥子你看,有救啊,能治,你看看這血小板數量,還有這癌胚抗原,都很好呀,數值很高,你們畢竟人年輕嘛,抵抗力強,彆相信那些庸醫,到我們院你放寬心。”

“額,哪個是血小板啊?看哪一行?”林燦問。

“這個說了你也不懂。”

護工站了起來,將血常規攥在手裡:“弟啊,你等等我啊,病曆都拿給我,我拿去給主治醫生看一下,肯定有救。”

“有姐在呢,你妹子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