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次日,蘇英媚在壽喜樂陪著老祖宗吃完飯,就挽住定北候的手臂:

“侯爺和妾身一起去看看許氏,昨夜許氏突然說自己的肚子不舒服,妾身擔心了一晚上。”

定北侯拍了拍蘇英媚的手,柔聲道:

“她隻是睡不著覺,倒是勞煩你不舒服了。”

定北侯還記得蘇英媚睡不好會頭疼,偏偏又讓蘇英媚去照顧許氏。

蘇英媚抿唇一笑,猶如花開。

夫妻倆並肩朝著綠倚院走去。

那和睦的情景在旁人眼中或許隻是一幅普通的畫麵,但在李舒桃看來,卻格外刺眼。

曾幾何時,在邊境的小院中,她與定北候也有過那樣的和睦與恩愛。

那時的她,是定北侯心中的唯一,是他寵愛和嗬護的對象。

然而,時光荏苒,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現在的她,隻能摟著懷中的周澤南,尋找一絲絲的安慰和依靠。

李舒桃按下心中酸澀,摟緊了懷中的周澤南,全然不顧懷中孩子不適地掙紮。

她隻有自己的孩子可以依靠了。

蘇英媚和定北候剛踏進綠倚院的門,便清晰地聽到許氏那尖銳而傲慢的聲音:

“蘇夫人送的東西?丟出去丟出去。”

蘇英媚的腳步頓時停滯,一陣尷尬和憤怒在胸中翻湧。

她轉頭看向定北侯,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彙,都流露出一種困惑。

他們似乎都在問對方:這是在乾什麼?

許氏這是在發什麼瘋?

即便是受儘寵愛的李舒桃,也而不敢明目張膽地對蘇英媚不敬。

綠倚院的下人們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許夫人背地裡說主母的壞話,還被主母當場撞見了!

夫妻兩人站在綠倚院的門口,靜靜聽著屋內的動靜,心中各有思量。

屋裡的侍女似乎是勸了幾句,許氏的聲音就瞬間尖厲起來:

“蘇夫人蘇夫人!這麼喜歡蘇夫人,你去伺候她好了。這送的都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幾個燕窩,就要我感恩戴德嗎?”

“許家送來的東西好得多了,我纔不屑用她的這點恩惠。”

隨即,許氏的聲音一轉:

“再說了,府裡那麼多女人,誰都能生,隻有蘇英媚成婚多年生不下一個孩子。誰知道她會不會心生嫉妒,讓侯府裡的女人都生不齣兒子來?”

“侯府那麼多女人,可是隻有李氏那個外室生下了一個兒子。”

“我可不敢喝她給的藥!”

聽著屋內許氏那尖銳而刻薄的話語,蘇英媚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成婚多年未能生下孩子,確實是她心中的痛楚。

許氏當著下人的麵,如此肆無忌憚地談論這件事,彷彿在故意揭開她的傷口。

背地裡更不知道該如何編排她,說一些毫無根據的話。下人們以訛傳訛,隻會說得更難聽。

蘇英媚恍然,她有一瞬間懷疑,全侯府的人都在笑話她,笑話她的肚子。

當她抬頭看向定北侯,那冷硬的麵容和懷疑的眼神更是讓她心如刀絞。

她原本以為,定北侯會對這樣不著邊際的話嗤之以鼻,至少在她名義上的夫君麵前,她還能保留一絲尊嚴和信任。

然而,此刻的定北候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冷。

蘇英媚對定北候的瞭解深入骨髓,她知道,一旦許氏的那些話傳入他的耳中,他必定會對自己產生疑心。

哪怕這種揣測是完全毫無根據,定北候也一定會用審視的眼光打量自己的正妻,懷疑她這麼多年的究竟有冇有動過陰私手段。

這種被懷疑和誤解的感覺讓蘇英媚氣得渾身微微發抖。

她根本不想理定北侯,挽著的手臂也撒開,徑直朝著許氏屋中走去。

許氏原本還在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試圖掩蓋自己的心虛,但看到蘇英媚那冷冽的眼神,她瞬間被嚇住了,臉色蒼白,嘴唇顫抖。

“姐姐怎麼來了……”

蘇英媚冷著一張俏臉,多年管家的威嚴此刻展現的淋漓儘致,壓得許氏喘不過氣來。

“你還知道我是你的姐妹。我倒是不知道,許家的女兒都是如此背地裡編排自己的姐妹嗎?”

許氏臉色一白,知道自己方纔說的話都被蘇英媚聽進去了。

事已至此,蘇英媚如何懲罰她,她都隻能忍下。可若是牽扯到自己的孃家,一旦這樣的話傳出去,許家的姑娘就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許氏慌忙跪下,哭道:

“夫人如何罰我都好,隻求夫人懲罰分明,不要牽連旁人。”

“怎麼,你是覺得我往日裡懲罰不分明、隨便牽連旁人嗎?”

事到如今,許氏還不忘倒打一耙,蘇英媚差點被她氣笑了。

定北侯走進屋內,眼前的景象讓他眉頭緊鎖。

他看見許氏,他初懷身孕的愛妾,跪坐在地上,一臉哀求地望著他,而蘇英媚則站在一旁,臉上露出冷漠的表情。

原本因為許氏的話而對蘇英媚心存芥蒂的定北侯,此刻心中的天平更是傾向了許氏。

他心中湧起一股不滿,覺得蘇英媚在這個時刻表現得不夠仁慈,甚至有些刻薄。

“即便是她做錯了事,你也要顧念她腹中的孩子。地上冰涼,你還要這樣罰她,可見你心腸狠毒!”

蘇英媚徹底被氣笑了:

“是她自己要跪在這裡的。”

“就算是她自己請罪,你就不會扶她起來嗎?”定北候怒道。

合著全是她蘇英媚自己的錯咯?她活該被妾室和下人們編排流言蜚語,活該因為侍妾自己下跪請罪而遭到責罵?

蘇英媚心中的委屈如潮水般湧來,但她隻能努力將這股情緒壓在心底,不讓它流露出來。

冇人會在意她的委屈。

她冷眼瞧著定北候將許氏拉起來,珍惜地摟在懷裡,看著許氏微紅著眼眶等著定北候的安慰。

蘇英媚的心,在定北候那幾日的溫柔相待中,本已有些許軟化。然而此刻,那重新凍結的堅冰,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冷硬。

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重新戴上了那副毫無破綻的微笑麵具。

她的聲音平靜而冷淡,彷彿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情:

“都是妾身的不好,許妹妹身嬌體弱,尋常的燕窩是入不了許妹妹的口的,不怪許妹妹看不上姐姐的東西。”

話音未落,她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事,繼續說道::

“說起來,李妹妹和許妹妹如今都懷著身孕。侯爺對李妹妹的寵愛,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她用的東西,自然都是最好的。既然許妹妹看不上我這裡的,那不如就用李妹妹那份吧。”

定北侯的眉頭剛剛要皺起來,蘇英媚就快言快語搶先說道:

“李妹妹的東西一向是婆婆準備的,想必同樣的東西,許妹妹用著,侯爺也放心。”

她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角度,眼神直直射向許氏::

“許妹妹也不必費儘心機編排些不成體統的流言,可以好好養胎了。”

許氏縮在定北候的懷裡,臉色一白,避開定北候探尋的視線。

定北侯一看許氏心虛的模樣,就知道今日之事又是子虛烏有,自己錯怪了蘇英媚。

他本想讓蘇英媚繼續照顧許氏的胎,轉念一想,讓母親王氏照顧一個李氏是照顧,再加一個許氏也是照顧。

這樣一來,無論是李氏還是許氏,都能得到妥善的照料。萬一蘇英媚真的動了什麼心思,也冇有下手之機。

“好吧,就讓母親來照顧許氏的胎吧。”

話音一轉,當著蘇英媚的麵,定北候冇打算放過隨意編排流言的許氏:

“許氏,言行不端,就禁足綠倚院,好好養胎吧。”

說罷,不顧許氏的哭泣哀求,徑直離開了。

蘇英媚回到春暉堂,儘管她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但手中的書頁卻頻繁翻動,顯露出她內心的煩躁與不安。

今日許氏一鬨,將她與定北侯之間那層薄薄的夫妻情誼戳得支離破碎。

她這才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賢惠美麗,如何用心維護與定北侯之間的關係,終究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定北候今日對她的疑心,就是橫亙在倆人之間的最大障礙。

或許,定北侯從來就冇有真心對待她過。

以後,她要與這麼一個冷心冷情的男人度過一輩子嗎?

蘇英媚揉了揉眉間的愁緒,回想起昨日湘雪的驚人之語。

“出府……”

蘇英媚喃喃。

這個詞在她的腦海中迴盪,彷彿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以前,她從未生出什麼反抗的念頭,隻想著一心一意在這四方的天地裡經營好自己的小日子,在漫長的等待中期盼夫君的迴心轉意。

然而現在,她不再對自己的夫君抱有任何期待,連這光彩奪目的春暉堂,都變得難以忍受。

她或許可以試著出府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