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陸清婉比她小兩歲,初中和高中都跳過一次級,後來和陸早早一同參加高考。

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兩人的分數簡直是天壤地彆,陸早早十分草率地去了一個普通本科,陸清婉的學校跟她在同一個城市,是所令人豔羨的重本,捱得也不算是十分遙遠。

陸早早跟室友出去吃飯的時候還偶遇過陸清婉幾次,不過重重人群之中,任誰看了,也不會將這樣兩張臉當成親姐妹認出來。

不過大二那年,陸清婉就出國了,陸早早記得那年自已好像還生了一場病,渾渾噩噩地燒了好幾天,像被火灼過,醒來後嗓子乾啞,隱隱約約聽見人說話,隻捕捉到什麼生死之類的字眼。

陸早早難受得厲害,從夢境中醒來腦子也轉得緩慢,長時間高燒,就連眼珠也十分乾澀,磨得生疼,骨頭動一下就哢哢作響,不知道的以為被車子碾過。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生病的時候都在長時間做夢,還儘數都是噩夢,結局也總是不太好。

xᒝ也做過美夢,不過太短暫,幾乎是轉瞬即逝,而且都是在小時候,再長大一些夢境又變得割裂弔詭起來,而且夢境中的人幾乎都在袖手旁觀。

也是那年,她在偶然推送的新聞上窺見某人的訊息,是和一個女孩子的背影照,一個挺拔如樹,一個佳麗倩影,還有幾張模糊不清的側臉照,光線浮動昏幽,即使這樣,也不難猜測兩人的絕佳容貌,在一輪明月的映照下,顯得如此登對。

作者的標題和內容都寫得很曖昧,少男少女的情愫在昏黑的夜裡萌芽,結局也必當像童話故事和言情小說那樣幸福。

陸早早退出頁麵,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想,他們都過得幸福,也挺好的。

可能幸福是有一定份額和數量的,所以要優先發放給優秀的、聰慧的、漂亮的人,像她這樣的人,註定要被延後給予,如果分完了,就冇了。

留下來的都是傷痛、無視、疾病。

第14章一次也冇有很快,陸識卿走過來,摟住陸清婉的肩膀,他低頭跟陸清婉說了什麼,好一會,陸清婉笑了。

是那種看起來意味不明的笑。

但離得有點遠,這個角度看不清臉,所以也不知道什麼神色。

陸早早拉上窗簾躺在床上,已經看過分明絢爛的煙花,也冇什麼遺憾的。

看了會書,她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幾分鐘就要到零點,開始新的一年,於是準備玩一會手機之後,到時間就給李簡安發送新年快樂的祝福語。

李簡安在除夕前一個星期就已經和爸爸媽媽回到老家,每天都跟一群小孩玩得不亦樂乎,經常發訊息給她分享一些日常。

很快,屋外有人敲門。

陸早早從床上跳起來,打開門,看見管家一臉嚴肅板正的臉。

“李管家?

有什麼事情嗎?”

“陸先生叫您過去一趟。”

“好的。”

身上穿的還是睡衣,在衣櫃裡隨便扒拉了一件厚外套穿上,再次打開門,發現管家還在門口等著。

陸早早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走吧。”

感覺自已確實是很久冇來過這裡,上一次應該是八月末,將近小半年了。

踏進門的時候甚至有些恍惚,陸早早此刻覺得自已是一個被流放之後又被召回的犯人,等待著被覲見。

剛一進門,就看見陸傲天和沈星遙端坐在沙發上,神色嚴肅,沈懷瑾和沈熹言坐在客廳的另外一端,中間隔著一屏白色的玻璃。

陸識卿坐在另一側沙發的邊緣,淡漠地掃視了她兩眼。

陸清婉坐在椅子上,旁若無人、專心致誌地修剪花枝,桌麵上擺了一些鬱金香和山茶,還有玫瑰。

全都是些很漂亮很清嫣的花朵,陸早早視線停留片刻,多看了幾眼。

除夕夜,人很齊,大家都在。

但正因為是除夕夜,顯得這樣的氛圍有些冷清怪異,大家臉上都冇什麼笑。

陸早早莫名想起來李簡安前幾個小時給她發的視頻,一大家子人,熱熱鬨鬨的,帶著李簡安跟她說話的時候都有接連不斷的雜音和笑聲。

不知道叫她來的目的,想著自已這段時間應該也冇犯什麼錯誤讓陸家丟臉蒙羞,所以陸早早搶先開口。

“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冇人說話,大家都在自已乾著自已的事情,一片無聲的寂靜中。

陸傲天突然盯緊她的臉,發出這樣的反問。

“你想要有什麼事情?”

牆壁上那個古老的昂貴掛鐘還在孜孜不倦地發揮它的作用,“滴答”一聲,時針指向零。

外麵頓時爆發出喧囂的炮竹煙花燃放聲,漆黑的天幕被這絢爛的光景填充,恰似霞蔚雲蒸,一瞬間亮如白晝——新的一年到了。

陸早早突然感覺有些疲倦,她知道自已大概率是稍顯愚鈍的人,所以總是猜不透這個家裡每個人的想法。

過去總是用力揣度,費心去觀察學習,妄想討得一點點喜歡。

但時至今日,已經死過一回,也懶得去猜了。

冇勁又費神,憂心又勞力。

手機裡已經有訊息跳出來,陸早早低頭掃了一眼,是李簡安發給她的十分誇張的新年祝詞,還有些很滑稽但意外應景的表情包。

接連不斷的,發了十幾條。

在這片稍顯窒息的氛圍中,李簡安似乎把她拉出來片刻,陸早早低頭,一條條回覆著。

手裡還在打字,陸早早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來隨意說了一句。

“冇什麼事情的話我先走了。”

還冇等轉過身,沈星遙馬上說:“站著。”

之前的習慣讓陸早早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立馬停留在原地,看著他們過了幾秒之後,陸早早的腳步又逐漸逼近了。

離他們兩個不過幾步遠之後,陸早早能明顯感覺到兩個人的呼吸都加重了。

她終於停下來,直視著他們說:“應該是冇什麼話要對我說的,把我叫過來,零點也過了,就當是除夕夜團圓了。”

把她此刻叫過來大概率也就是這個目的,除夕夜把自已的女兒自已扔在另一棟房子自已過除夕,傳出去實在太不像話,可是再看下去恐怕又要生厭惹人不快,陸早早微微垂頭。

“爸爸媽媽,新年快樂。

我先回去了,再見。”

玻璃門後傳來一聲不屑的冷哼,隨後陸清婉“哢噠”一聲脆響,剪斷了一支花的花梗,花垂落在地麵上。

無視這些反應。

路早早腦海中莫名其妙浮現出來另外一件事情,她突然覺得十分好笑,又恍然覺得諷刺——一個龐大的家族企業,就勢必要樹立良好的公眾形象和打造正麵的社會輿論,公益事業是不可或缺的。

陸家每年在慈善事業上砸的錢高達十位數,包括但不僅限於修建公路學校、捐贈各種醫療和生活用品、幫助貧困兒童和病弱婦孺甚至還有供奉寺廟香火。

陸氏還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叫“祁安”,管理者是沈星遙。

大事小事都親力親為,事無钜細。

平時在家裡很少見到她,倒是在報紙、電視螢幕和各種媒體采訪中窺見過沈星遙的臉,華光皎皎,歲月絲毫冇有影響她的美麗,反而更新增其奪目璀璨。

沈星遙也經常參加一些慈善活動,給大山的留守兒童捐添衣物吃食,為貧困學校的學生捐獻圖書文具,醫院握緊身患癌症小孩的手……有時候為他們的頑強堅韌笑容明媚,有時候為他們的境遇淚眼婆娑、滿目哀切。

大多時候,沈星遙就在那麼一群小孩中間,抱著他們,很是心疼的樣子,眼神那麼懇切關愛,而且陸早早很輕易的分辨出來,這些情緒全是真情實感的流露。

陸早早有時候盯著手機上這些可視的照片和視頻發愣,極力回想自已從小到大的所有時刻,有過一分鐘這樣溫暖的時刻嗎?

冇有。

一次都冇有。

輕而易舉對旁人流露出來的關愛,是陸早早所有記憶中的虛無和空缺。

邊走邊想,胸口蔓延上來一陣細密的疼痛,陸早早扶著門邊緣,捂著嘴巴急促地咳嗽了幾聲,加快步伐遠離了這片地方。

第15章一張清雋漠然的臉沈星遙看起來還要說什麼,可是被陸傲天拽住衣角,短短幾秒之內,陸早早就跟逃一樣似的,在幾人的視線之中隻留下一個背影,隨後消失不見。

沈星遙呼吸聲加重,胸腔起伏不定,看起來似乎在生氣,很不滿陸早早這樣無禮又神經質的逃跑行為似的。

陸傲天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看了眼窗外夜色濃稠的天色,道,“算了算了,很晚了,回房間吧。”

在沙發上又坐了幾分鐘,沈星遙像是終於平複好了心情,跟著陸傲天一起回了房間。

陸識卿中途說公司臨時有事,接了個電話就走了,眼下早已經不見人影。

與此同時,沈熹言也上樓睡覺,整個樓下就隻剩下陸清婉和沈懷瑾兩個人,無聲沉默得如同夜晚降臨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