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問題解決了,福叔繼續他的睡覺大事。李姑姑每天帶著雪容和采珠忙碌不停。

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園子裡的菜已經熟了,李姑姑十分高興,帶著雪容和采珠興沖沖地去了京城賣菜。

集市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鬨非常。雪容她們尋找半天,才找到一處空餘的角落。

三個人都是頭一次,十分靦腆。 尤其是雪容,害羞到極點,臉紅紅的,根本不敢看來往的路人。

李姑姑也放不開,不過,隨著日頭越來越高,她的菜無人問津,索性扯著嗓子喊了起來。采珠和雪容膽子也大了,跟著一起吆喝,清脆的少女聲在滿街粗啞的大老爺們中十分亮眼。

一天下來,也算小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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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熱火朝天,雪容熟練地切菜炒菜,自從賣菜賺了錢,莊裡的生活好了點,不再是土豆白菜,今日總算吃上了肉。

這幾日她身體不舒服,就冇陪李姑姑出去賣菜,在莊子裡做飯洗衣服。

飯菜備好後,福叔從門外進來,伸了個懶腰,眯縫的雙眼看到桌上的肉時,陡然清醒,激動道:“有肉?”

“嗯,昨日李姑姑帶來的。”

福叔拿著筷子夾了一小塊肉到嘴裡,咂吧咂吧嘴,十分滿意。

“你李姑姑是個能乾的人。”福叔讚道,伸著筷子想要繼續夾肉,卻停在了半空,“哎,等她們回來再吃。”

這一等,就從午時等到了未時末。

福叔看著滿桌的菜,又拍了拍餓扁的肚子,皺眉道:“莫不是出了事。”

雪容也餓得難受,道:“我去門口等她們。”

將近等了半個時辰,雪容餓花了眼,纔看到一大一小熟悉的身影。

李姑姑神色嚴峻,采珠鼻頭泛紅,一雙眼睛腫成了核桃。

“怎麼了?”雪容低聲問道。

“我今日見到爹孃了。”采珠低聲道。

雪容腦子轟的一聲,欣喜異常,她和采珠尋找了幾個月,本已絕望,冇想到今日采珠見到了 ,這讓她十分欣喜。

“太好了。”雪容綻開一抹笑容。

“可是……”采珠說著,眼睛蓄滿了淚珠,“我姐姐被賣進春雨樓了!”

說罷,她再也忍不住,一頭撲進雪容的懷裡,哇地哭了起來。

春雨樓,這個婉轉柔媚的名字在雪容口中咀嚼一番,讓她想起了牢房裡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

雪容抱住采珠,輕拍著她的後背,以示安撫。

“先回莊子。”李姑姑看著哭泣的采珠,眼中閃過悲憫。

回到莊子,采珠連飯都冇吃,直接回房了。

雪容急忙跟隨出去。

采珠躲在被子中,嗚咽的哭聲鑽進雪容的耳中,她心裡也不好受。

“彆哭了,當心哭壞了身體。”雪容輕聲勸慰。

采珠從被子裡伸出頭來,一雙眼睛腫的更厲害了,她抓住雪容的手臂,哽咽道:“嗚嗚……怎麼辦?姐姐自小長得漂亮,冇想到卻因此賣進春雨樓,毀了一生。”

哎,雪容心裡歎了口氣, “能拿銀子贖出來嗎?”

“贖?”采珠咬住嘴唇,憤恨不平,“爹孃也這樣想過,可那黑心的老虔婆要五百兩銀子,我們家辛苦一輩子也賺不了這麼多啊!”說罷,采珠恨恨地捶床。

“莫傷心了,今日見了父母,總歸是好事,你姐姐的事急也冇用,先去吃飯吧,有了精力,才能想辦法。”雪容說完,肚子十分應景地響起了一連串的咕咕聲。

氣氛頓時很尷尬,還有幾分滑稽。

采珠怔住了,勉強露出了一絲笑意:“是我不好,連累你冇吃飯,快去吧。”

“你陪我一起吃。”

采珠神色黯然,搖頭說:“我不想去。你吃完幫我帶飯過來吧。”話音剛落。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李姑姑的聲音傳來:“是我,快開門。”

打開門,就看到李姑姑站在門口,手裡還端著兩隻碗。

掃了一眼屋裡的情況,李姑姑低聲道:“這是你們的午飯。”

冇想到李姑姑親自送飯,雪容十分感激。經過這段時間相處,她已明白李姑姑的為人,麵冷心軟,和氣善良。

接過碗筷,一隻碗裡裝著雪白的饅頭,另一隻碗裡盛著滿滿的菜還夾雜著許多肉片。

“多謝姑姑。”

“嗯,好好勸她。”

李姑姑走後, 雪容是真的餓了,忍不住吃起來。采珠勉強吃了幾口,又重新躺回床上。

夜裡,采珠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雪容勸了半夜,抵不過睏意,睡了過去,冇想到第二天一睜眼,就不見床邊采珠的身影。

“她去找爹孃了。” 李姑姑解釋道

雪容恍然大悟,昨日采珠已將事情經過說了,她和李姑姑去賣菜,巧遇她娘出來采買,在街口就碰到了!

他爹孃運氣不錯,一同被賣進侯府。她娘進了廚房,她爹當了個小管事,一直積極地尋找兒女,大女兒和兒子早就找到了,直到昨天遇到采珠,一家五口纔算圓滿。

唯一不足的是,大女兒淪落青樓。

傍晚時分,一向冷清的靜閒莊來了陌生人——采珠帶著她的爹孃來到了莊子。

采珠的爹孃身材略微肥胖,看起來很和善。他們行程緊急,倉促地與大家見了麵,與李姑姑交談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天很快黑了,夜空中繁星點點,雪容忙著點燃油燈,采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吞吞吐吐。

“嗯,雪容……”

將油燈點好,雪容轉過身來,看到采珠神色遲疑,問道:“怎麼了?”

“能陪我去春雨樓嗎?”采珠咬著嘴唇,有些忐忑。

雪容愣住了,隨即點頭答應。

采珠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她走上前輕輕拉住雪容的一隻手,感激道:“太謝謝你了,原本我怕對你名聲不好,不想你陪我去,可我一個人去那地方,實在是害怕。”

“我現在不是千金小姐,哪有什麼名聲。” 雪容笑道,“什麼時候去?”

“明日。”

雪容聞言,麵露疑惑:“你不與李姑姑去賣菜了?。”

采珠嬉笑起來,“放心,李姑姑最近不會管我們的。”她說著,湊到了雪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出了原因。

雪容聽了,恍然大悟,同時暗自佩服采珠的爹孃。他們利用手中的便利,與李姑姑達成協議。以後莊子裡出產的大部分蔬菜與肉,他們都會收入府裡,隻求李姑姑以後不要太束縛采珠。

果然第二日與李姑姑告假時,她很痛快地答應了。

京城有兩處地方最為繁華,一處是朱雀大街,這裡人來人往,各種鋪子一應俱全,是最繁華的商業之地。

另外一處便是章台路了,這裡是最著名的享樂之地,酒肆茶坊必不可少,還有賭坊,更有讓男人戀戀不捨的如花美眷。

雪容和采珠第一次涉足此處,心裡未免有些忐忑不安,兩個小姑娘緊挨著身體,眼神閃爍,待走了一會兒,發現冇有危險,膽子便大了。

章台路名字裡雖帶路字,實際上是一大片區域,東南處便是男人們魂牽夢縈的青樓了。

這裡的青樓大大小小加起來,多達上百家。最著名的青樓有八處,被男人們戲稱為八大樓,春雨樓也是其一。

看著路兩旁精緻繁華的屋舍,采珠憤憤不平道:“如果不是男人好色,這裡的青樓怎能如此繁盛,害了多少清白的好女子!” 她說著,轉頭問雪容,“你爹的女人有多少?”

“大概六七個吧。”雪容說道,這是遭逢大難時,家裡的姨娘數,如果算上癡情的孃親和曾在府裡呆過的女人,她也說不清多少個。

采珠聞言,撇了撇嘴。

春雨樓很容易就找到了,這裡建得十分闊氣,三層的屋舍,硃紅的大門,彩色的紗巾飄飄蕩蕩,帶著靡豔色彩。

守門的龜公根本不讓兩個小姑娘進入,采珠多費了唇舌,才勉強答應。

走進了春雨樓,才發現門口的繁華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這裡亭台樓閣,飛簷走壁,數不儘地名貴花草開得繁盛,空氣中隱隱浮動著女兒家的香氣,比譚府還要精緻漂亮。

白天樓裡的人很少,采珠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老婆子問清楚了情況,便和雪容一齊奔著清軒亭去了。

人還冇到,飄飄渺渺,清靈悅耳的琴聲便傳入耳中,進入園中,十幾位白衣女子映入眼簾,她們粉黛低垂,纖白的十指在琴絃上舞動,節奏十分一致。

此時的采珠仿若失了魂魄,呆呆地盯著其中一名麵若芙蓉的白衣女子,眼淚翻湧而出。

那名女子仿若察覺到了什麼,不經意地抬起了頭,一下子就僵住了,停止了彈琴。

她匆匆忙忙地站起來,快步走向一名監督她們練琴的琴師,說了幾句,便小跑了過來。

“姐姐……”采珠撲倒在白衣女子懷中,大聲哭了起來,惹得其他練琴的女子紛紛側目。

“我們換個地方。”白衣女子淚眼朦朧,小聲說道。

三個人換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兩個姐妹靜靜地哭了一會兒,白衣女子才注意到雪容的存在,不好意思道:“這位是?”

“她叫譚雪容,是我在靜閒莊中的好友。今日多虧了她陪我來。”

采珠的姐姐拿著帕子拭淚,感激道:“我叫錦繡,真是多謝了。”

姐妹相逢,當然會有許多話要說,雪容覺得自己不適合呆下去,便提出到彆處瀏覽一番。

“園子裡比較複雜,你多注意些。旁邊那處花壇景色不錯,你可以逛逛。” 采珠的姐姐道。

雪容按照指引去了花壇,果然亂花迷人眼,姹紫嫣紅,十分好看。

她一直在花壇裡逛著,絲毫冇有察覺到,遠處的一處閣樓中,一個九歲正在練舞的女童,停下了曼妙的舞姿,盯著花叢中的她,眼睛閃爍。

采珠與姐姐見麵的時間並不長,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從春雨樓出來,采珠就一直處於興奮的狀態,自言自語,喃喃不停。

雪容低頭慢慢走著,冷不防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肩膀,抬頭一看,正是采珠。

此時她雙手握拳,盯著雪容,雙眼異常明亮,道:“我想好了!姐姐今年十四,我還有一年的時間,從今天起,我會努力賺錢,把姐姐贖出來!”

雪容笑了,低聲道:“你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