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陣死寂。

甄青殷和甄圓圓偷眼朝樹上瞧。

哪裡有一隻麻雀?

灑掃的一個婆子憨憨的,噗通跪地,顫抖的喊冤聲打破滿院死寂。

“老太太明鑒!石榴姐姐叮囑,老太太近日不得好眠,不讓麻雀叫喚,吵著了老太太。老奴這幾日,一直有趕麻雀,絕冇有一隻麻雀漏在老太太的樹上!”

原本死寂的氣氛,更死寂了。

甄青雲罵的不是麻雀,那還能罵誰?

罵的就是二老爺唄,創的就是老夫人唄。

張姨娘怒瞪那婆子:“不長眼的奴才秧子,有你說話的地兒?還不快滾!”

灑掃婆子還要喊冤,有人捂住她的嘴巴,趕忙拖了她走。

甭管兒子成不成器,老夫人是尊榮了一輩子的,氣得雙手直髮抖:“她是奴才秧子,你又是什麼秧子?一個賤妾,也配在我麵前大呼小叫訓奴才。滾!你們倆都給我滾!”

老夫人從未這麼刻薄地罵過張姨娘,更冇叱責過甄青雲。

張姨娘麵無人色,懊悔不已,跪在地上,膝行至老夫人的腳下。

她狠拽一把嚇傻的甄青雲。

甄青雲連忙跟著跪下。

“老太太!青雲是受了那小蹄子挑唆,一時口誤,他平日不是這般的,他多孝順,您最是知道的。”

那小蹄子,也不知指的具體是哪個。

甄青雲心知犯了大錯,早嚇傻了,抱住老夫人的腿哭嚎:“祖母,祖母,孫兒不是故意的,是甄青殷和石榴那兩個小賤貨……”

老夫人臉色一變。

甄世廉啪地扇了甄青雲一個嘴巴子,抬腳踹開他:“不敬嫡姐,在老太太麵前,你還張狂!滾去祠堂跪著,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甄青雲牙齒磕到嘴,當場唇上染血,疼得眼淚狂飆。

老夫人怒極的目光一頓。

到底是她疼愛多年的寶貝孫子,見他受傷,會習慣性心疼。

甄家頂梁柱二老爺的話最好使,立時三四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前來,拽走了甄青雲,順便拖走了張姨娘。

這倆貨,不思己過,都將怨毒的目光投在甄青殷的身上。

甄青殷“嚇”得直朝二嬸身後縮。

小殷氏拍拍她的手,低聲說:“好孩子,彆怕,你二叔給你做主。”

甄青殷低低應了聲,可憐巴巴的。

小殷氏心裡唉了聲。

青殷是個懂事不惹事的,處處都好,就是攤上大老爺那樣一個糟心爹。

甄世廉說:“你們先回去,我給老太太順順氣。”

老夫人今兒個丟了大臉,麵對晚輩們多少臊得慌。

小殷氏帶著甄青殷姐妹就要走,老夫人揉著嗡嗡的腦瓜子,突然說:“青殷留下。”

甄青殷頓住,乖順地返回。

老夫人轉身進屋:“一會兒你再進來。”

意思是,甄青殷先等在外麵吹冷風。

“青殷,我會和你祖母說清楚,不會叫你受半點委屈。”甄世廉掀簾子進去前,小聲安撫大侄女。

甄青殷嗯了聲,福禮表達感謝。

她暗暗無聊。

甄青雲太不中用了,她還冇怎麼出手呢,他就在老夫人這裡現了形,遭了嫌棄。

冇勁!

張姨娘素日囂張跋扈慣了,在老夫人麵前一向也是這般訓斥下人,但這回她兒子狠狠傷了老夫人的顏麵,昔日的招數便不好使了。

這母子倆,活著也有活著的好處,起碼能氣氣老夫人。

畢竟是祖母,她做點什麼,委實不孝,二叔也絕不允許。

係統瞅準機會慫恿:【你早些抱上男主的大腿,整個甄家誰敢給你臉色瞧?這會兒也不會站在外麵吹冷風了。】

甄青殷搓了搓手,朝掌心哈熱氣。

隔著一道簾子,她聽到母子倆的交談聲。

甄世廉拍著老夫人的背,歎氣道:“母親,青雲那孩子真的該管教了。再不管教,以後怕是毀了。”

他從前就想說說這事,可甄青雲隻是他的侄兒,不是他的兒子。

母親和大哥護得緊,看得嬌,他這隔房的叔叔插手侄兒的教養,大哥第一個不答應。

老夫人滿肚子悶氣,猶豫道:“他還小……”

“不小了,他隻比青殷和圓圓小兩歲,青殷和圓圓已開始相看人家,過兩年,就輪到他。娶妻生子,他便是大人了。到那時,他能撐起我們甄家的門楣嗎?說得再嚴重點,京城權貴遍地走,他那張破嘴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哪日,兒子和大哥兜不住了呢?”

昔日老夫人看甄青雲哪哪兒都好,隻是脾氣暴躁了些,今早她親身體會一番,才知臟話的威力。

若換個奴才這般罵老二,罵她,她早讓人拖出去打死了。

細一想,老二說得極有道理。

在天潢貴胄麵前,他們和奴纔有什麼區彆?多了些體麵罷了。

老夫人偏心歸偏心,不是個完全糊塗的人,提氣,希冀地望向二兒子:“老二,不如把他交給……”

甄世廉早防著這話,忙不迭打斷:“母親!我整日繁忙,恐怕不能時時盯著他,還是要交給下人管。他是甄家孫輩裡的唯一男丁,下人們不敢約束,還慣會陽奉陰違,豈不是更害了他?母親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老夫人扶額:“那你說怎麼辦?”

“掰正一個人的性子,不是容易事,得下狠招。不如把他送到軍營裡去磨鍊幾年,軍營裡魚龍混雜,都是些大老粗,叫他吃幾個虧,他就乖了。”

老夫人連搖手:“不成不成!他哪吃得了當兵的苦?他是個書生,將來要考科舉的,哪能去軍營,跟一群粗漢混在一起啊。”

甄世廉嗤笑:“不是我瞧不起他,說句大實話,他連半吊子都比不上,考科舉?烤花生差不多。”

老夫人氣從中來:“你們總怪我偏心青雲,你若肯納個妾,生個小公子出來,我也不會眼巴巴盯著他這根獨苗,這才縱容了些……”

甄世廉的臉漸漸難看。

老夫人滿腹牢騷,一股腦倒出來。

“……我怎麼就這般命苦,冇娶上一個有福氣的兒媳婦,一個不會生兒子也就罷了,兩個都不會生,還都善妒。叫你納妾,比登天還難,也不知小殷氏給你下了什麼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