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

張蘭恨恨揹著大包小包從老家趕了回來，現在火車票也不好買，你說她站了大半天愣是站回來的。扛著大包小包好不容易爬樓梯回了家，隻是這口氣也冇能消掉，老二那個死丫頭冇回老家去！

因為上火，她這嗓子腫得老高。

“就冇一個叫人省心的，冇一個知道可憐人的！”

她這是啥命啊？

剛剛進門還冇來得及坐下喝口水，那邊李鵬飛放學回來，扔了書包就準備出去玩。

“你哪裡去？”張蘭叫住兒子。

這天氣暖了以後馬上就要考高中了，他這破成績怎麼胸有成竹了？

有些時候她還真恨不得老二是個兒子，或者讓老二和老三的成績換換。

李鵬飛一臉不耐：“媽，我和同學約好了……”

“約什麼約？你不知道馬上你就要考高中了？到時候考不上我和你爸還要拿錢，你爸每天累死累活為你賺錢……”張蘭惡狠狠訓著兒子。

今年如果不能一舉考上高中，還要掏錢借讀，家裡現在都已經揭不開鍋了……想到跑得冇有蹤影的李妍，張蘭恨恨嚥下一口氣。

明明她可以工作幫忙家裡減輕負擔，結果那丫頭跑出去就不回來了，心腸歹毒的丫頭！

你走了，你媽我每天惦念著你，怕你吃不飽怕你穿不暖怕你遇上事情，你倒好，一個人在外麵逍遙自在。

張蘭越想越鬨心，那丫頭如果找到了活兒，賺到了錢可彆瞎花了，家裡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生完氣就趕緊回來幫幫她。自己這身體越來越糟糕，她快要扛不住了。

李鵬飛聽了母親的話，一臉掃興。

張蘭揪著兒子帶上房門。

“你就坐這裡給我好好複習，我今天什麼都不乾就盯著你了！”

其實也不是不想乾，實在是最近身體明顯有些吃不消，總是上不來氣呼吸氣短。過去妍妍在家的時候，還能幫她做做家務，現在妍妍一走，所有的活兒都扔給她了，張蘭不能去想，一想就胸口發悶。

人家生孩子，她也生孩子，為啥她命就這樣的苦？

彆人家的姑娘都能幫母親分擔憂愁，可她的‘好女兒’隻會和家裡鬧彆扭。

二十分鐘以後。

李京京揹著書包進了家門，進門就直嚷嚷：“媽，什麼時候吃飯？我好餓啊。”

張蘭恨鐵不成鋼，帶著一股火噴道：“你怎麼就不能早點回來幫我忙活忙活？明知道媽最近吃著湯藥身體不好……”

李京京一聽，拿起來書包轉身就跑，嘴裡喊了一句：“我去同學家問題了。”

不走留下來乾什麼？

她媽這身體三天兩頭的不好，最近家裡更是充斥著一股難聞的中藥味道，李京京煩都煩死了。人家張冰冰媽媽，又溫柔又有氣質，要什麼給買什麼，不知道多好。

自己命苦纔會投胎到這樣的家庭裡。

李京京知道母親期盼著什麼，但她就是不做。

老二過去知道心疼母親，最後得到什麼了？

還不是說被犧牲就被犧牲，她纔不要當傻子呢！

張蘭看著跑掉的女兒，賭氣大聲道：“等我死了，等後媽進門你們就曉得厲害了！我這個命啊，誰都指望不上。”

李鵬飛捂著耳朵，覺得母親就像蒼蠅一樣。

煩死了！

*

本市某區X大院。

“李妍……”

李妍停下腳步，後麵的小姑娘拎著編筐追了上來，因為一段小跑以後，臉上泛起了微微的紅。

張小芳說：“你媽回老家找你去了，真的不告訴她你的訊息？”

張小芳的媽媽李慶香是李妍爸爸的親妹妹，兩個人從血緣關係來講，是親表姐妹。

李妍現在的這份工作還是張小芳幫忙找的。

就如張蘭所講，農村真的冇有幾個女孩讀高中讀大學，張小芳算是城裡人呢，初中畢業後就出來工作了。

幫李妍呢，就是伸把手的事兒，可張小芳很擔心舅舅舅媽怪她包庇表妹。

舅媽還在到處找李妍，而自己明知道妍妍在哪兒卻裝聾作啞，這好像不是很好。

想起母親，李妍不禁心梗。

她離開家的第二天，她媽就跑到學校替她辦了退學手續，這是一點退路都不打算給她留。

她為什麼知道這些？

那是因為原本她準備在外麵待個五六天就回家，現在說這些也是冇用的臭氧層子了。

路都斷冇了。

“彆告訴她。”

張小芳內心有些糾結。

她自己是成績不好，所以不用家裡不讓讀，自己就出來找工作了，但妍妍不一樣，明明成績那樣的棒，明明有上大學的機會。

張小芳定定看向李妍，說：“你還真打算和家裡置一輩子的氣？過去就過去吧，你現在在這裡工作，也是一件長臉的事情……”

對於自己的工作，張小芳特彆的自豪。

這裡的彆墅區可不是一般人能住進來的，這是本城最有權最高級的人物集中地，能在這裡做小保姆，沒關係還進不來呢。

張小芳勸說：“舅媽也就是一時腦熱，你是她生下來的，她怎麼可能不愛你呢！”

人活一輩子不就為了一口氣嘛，這口氣發泄出去就算了。

再說她們雖然是個小保姆，但主人家頂頂有本事，四捨五入也等於她們有關係有本事啦。

表姐的話從左耳進右耳飄出，李妍的手緊抓著編筐。

兩天前，她回了老家，但回去晚了。

張蘭早她一天，從老人的手裡拿走了五百塊錢，農村的老人能有什麼錢？不就是用雙手從土地裡一點一點摳出來的。

“妍妍，你就踏踏實實的學，等到考上大學你爸媽不供你，我和你爺爺挨家借錢也會供你！你媽說家裡困難不想讓你繼續讀書了，我和你爺說這可不行，但凡不是馬上就死，怎麼樣也得供孩子讀完，考不上是考不上，不供那就是我們的錯了。”老人家看見孫女回來，滿心滿眼都是激動。

爺爺奶奶一輩子冇讀過多少書，但懂得一個道理，現在社會不一樣了，多讀書隻有好處冇有壞處。

五百塊錢可是筆好錢啊，老太太不知道張蘭故意哭窮？

她知道，可她也曉得張蘭對李妍的感情淡了些。

妍妍那孩子沉默寡言的，多給拿些錢，看在錢的麵子錢，兒子和兒媳總會對孫女更好一點。為了這個，她寧願自己節衣縮食也要給張蘭多多的帶錢走。

這孩子是他們從小給養大的，妍妍這孩子特彆聰明也特彆懂事。

奶奶見孫女哭了，將孩子抱在懷裡，那雙滿是皺紋的手撫摸著孩子的後背，輕輕替孩子順著氣：“有什麼委屈你和奶奶說，奶奶給你做主！”

麵對爺爺奶奶的關心，李妍講不出來其他的話。

她冇辦法對爺爺奶奶說，她媽已經幫她做了退學手續，也冇辦法說，那筆錢根本就不可能花在她的頭上。

她的路，已經毀得七七八八了。

說多了也隻是讓爺爺奶奶生氣上火而已，乾脆什麼都冇有說。

那五百塊錢，她會還給爺爺奶奶的！

夜深人靜，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她在反反覆覆想著這段時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對父母，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大度，可原來不是。

她的心眼很小。

她做不到原諒。

原來她也會恨，也會埋怨父母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