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梁宗頤看著傅瑩川搖了搖手裡的竹籃,明明看出了她眼神裡的洋洋得意,明明知道她對於洛妃被自己懲戒有多高興,可他就是厭惡不起來。相反,藉著傅瑩川,他做了很多早就想做的事,有一種壓抑以久的情緒得到宣泄的感覺,不知不覺便應下了傅瑩川有些“無理”的要求。

二人竟然這就在禦花園的亭子裡就這麼坐著,談天說地、喝酒吃宵夜。梁宗頤心中的少年氣就這樣被傅瑩川給帶了出來。

而在不遠處,封玉陽就這樣看著他們,莫名有些不悅:“我不悅什麼?她命中註定該成為皇妃的。如今這個局麵,也是我的手筆。”

封玉陽回想起今日早朝後,他與梁宗頤在偏殿的談話。那時的梁宗頤神色凝重,向他詢問有關傅瑩川的事情。

“國師,你曾說過傅家女身上有不詳之氣,恰逢傅承義一案關係重大,便讓朕把她移去冷宮。如今兩年過去了,你怎麼就幫著她又來到朕的麵前了?她若要爭寵,怕是不會等到此時此刻。所以,她的目的究竟是何?”

梁宗頤是信任封玉陽的,但有些問題他也必須徹底弄清楚。否則,即便再喜歡傅瑩川身上的新鮮感,也不能把她留在身邊。

封玉陽也早就料到梁宗頤會這麼問,準備好了說辭:“此女的確有不詳之氣,可被冷落的這兩年,也算是消除的七七八八了,影響不到皇上。至於目的……想來與太傅有關。她求到臣身邊時,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臣動了惻隱之心,才幫她一幫。”

梁宗頤深思了許久,才問道:“國師以為,她會否要求朕重查傅家一案,替她父親平冤?”

“會。”封玉陽摸準了梁宗頤的心理,他有所懷疑,便必須得順著他的思路往下走,“隻是皇上,洛文謙這幾年的氣焰漸盛,傅瑩川想平冤討公道,也討不到皇上這裡來。倒不如藉著她的手,給洛家一記重錘,好讓他們知道,該如何做個臣子。”

“靠她一個女人,想查案?”梁宗頤有些懷疑傅瑩川的能力,憑她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到既還傅家一個清白公道,又打擊洛文謙呢?

可封玉陽卻自信滿滿:“再加上臣,怕就足夠了。”

梁宗頤當時喜悅的神色,封玉陽可無法忘懷。因為封玉陽的保證,讓他對心中所期待的有了極大的保障。畢竟他在朝政大事上,總是無法果斷狠辣,需要有人在旁邊肯定附和的同時,再給予有利的幫助。

可是一般人的阿諛奉承他又實在看不上,這麼多年來,也就隻有封玉陽和傅承義能夠讓他決斷。奈何傅承義在朝中的威望越來越大,梁宗頤有心想敲打敲打,不曾想倒是被洛文謙捷足先登,“證據確鑿”。梁宗頤也想打擊太傅一黨,便順水推舟,苦了太傅。

如今洛文謙逐漸突破底線,那麼冇用儘的棋子,也該拿出來再用用了。

於是乎,梁宗頤主動在下朝之後來找傅瑩川,也替傅瑩川出氣,更是看到了傅瑩川倔強卻又脆弱的一麵,儘管知道她有心提起“傅家”,可他也不打算去在乎。畢竟,是他對不住傅家,也是他,在利用傅瑩川。

所以啊,便多給點恩寵吧。像今夜的事情,明知她的行蹤還有些疑點,也隨她去了。

天亮之初,傅瑩川便精神抖擻地穿梭在禦花園的花林之間,蒐集晨露。梁宗頤也在亭子裡看著,心情大好,絲毫冇有一夜未睡的疲憊。

“難得有個合朕胃口的人,若冇有其中這些亂七八糟的便好了。”

輕微的歎氣聲,被歸來的傅瑩川聽得一清二楚:“皇上莫要歎氣,嬪妾給您露一手泡茶的工夫。嬪妾在家中時,阿爹每日總要喝我泡得茶。”

思及此處,傅瑩川閃過一絲落寞與哀傷。七分真情,三分故意。

梁宗頤看著她手法嫻熟的模樣,便確信她並非誇張,更加對她家破人亡的慘狀感到愧疚。然而,想安慰幾句,卻發現傅瑩川已經換上了一副如花般的笑容,捧著一杯茶到他跟前。

“皇上快嚐嚐。”

梁宗頤剛接過,便聞到一股蘭花般的香氣,比他平日裡喝的還要沁人心脾;又品了一口,回味爽口,相遇甘甜。當真是極品美味。

“敬亭綠雪,朕平日最愛這茶,如今經了你的手,其他人的沖泡朕怕是瞧不上了。”

傅瑩川笑道:“皇上愛喝,嬪妾天天給您泡就是了,……”還想說些什麼,卻又及時止住了口,回身去收拾茶具。

然而,梁宗頤卻明白她眼神裡未說完的話。

“往日這等好事,都是你父親在享受。”梁宗頤頓了頓,“蜀地貧苦,還是著人接回來吧。”

傅瑩川眼神頓時亮了起來,又是驚喜又是感恩地看著梁宗頤,看得梁宗頤十分地受用。傅瑩川也忙下跪謝恩:“多謝皇上!”

梁宗頤忙把傅瑩川扶起來,道:“隻是你父親到底是重罪,即便是回了京,也隻能是庶民,若想再過以往的富貴日子,除非……”

傅瑩川分明看見梁宗頤欲言又止時的眼神,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那隱晦的神情似乎在說:快接我的話。

“除非什麼?請皇上明示嬪妾。”那就陪著這位皇帝演戲吧,反正傅瑩川的職責之一就是演戲,而且比梁宗頤精湛多了。

“除非你父親他是被冤枉的。你父親也算是朕的老師,近些日子朕一直在看他的案卷,若要深究,其中未必冇有隱情。”

傅瑩川麵上驚訝,心裡卻冷得發笑:知道有隱情,當初不還是對我爹那麼狠?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平衡你前朝的勢力?如今快要壓不住洛文謙,便又想著故技重施嗎?

“皇上,既然如此,當初是誰告發的我父親,便從他下手再重新調查。嬪妾記得,是尚書令?”

傅瑩川深諳梁宗頤所想,便也順著梁宗頤的心思往下說,左右最終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尚書令乃國家棟梁,是朕的左膀右臂,無緣無故查他,恐怕會引起騷亂,何況究竟是真有隱情,還是隻是朕的胡亂猜測,一切未可知。再說吧。”

在梁宗頤說完後,傅瑩川故意表現出一種急切,隨後又善解人意地將這份急切壓了下去,眼裡迸發出一種梁宗頤希望看到的精光。

“嬪妾知道了。”

梁宗頤很滿意,他自認一切都在按照自己預想的那樣發展:傅瑩川會偷偷地去調查。尋國師幫助,利用洛妃。這一切,都與昨日自己和國師預想的那樣。可梁宗頤並不會知道,封玉陽也早就和傅瑩川達成了共識。

此時,裴嘉率領著一群宮女太監來此處接梁宗頤上朝,梁宗頤卻心情大好地晉了傅瑩川的位份,從寶林成了才人,連帶著又賞賜了許多奇珍異寶送去玉瓊苑。

僅僅一天兩夜的工夫,傅瑩川不僅恩寵更甚,還順帶著打壓了洛妃,處死了洛妃身邊一個大宮女。這樣的手腕難免讓後宮的諸位嬪妃感到忌憚。在皇後宮中請安說話的趙婕妤、舒美人也開始瀰漫著一股酸味。

“皇後孃娘,一個從冷宮出來的罪臣之女,剛侍寢就鬨出這麼多花樣來,若是不壓一壓她的氣焰,怕是比洛妃娘娘還要囂張!還不知道將來要囂張成什麼樣子呢。”

“就是啊皇後孃娘,說不定她很快也就不把您放在眼裡了。待會兒,您可得好好訓誡訓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