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狗蛋去世

陳二孃是村裡有名的寡婦,她的丈夫在拉貨的時候,下車去拉尿,結果後頭電線倒了下來,他本來可以跑脫的,新的皮鞋不跟腳,跑掉了,他回頭去撿皮鞋的時候,被電線杆打在身上,死了,屍體運到張家村的時候,整個頭都成糊狀,就好像銀鷺八寶粥,紅的白的混成了一片,那時候,陳二孃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八個月的孩子,陳二孃氣急攻心,一下子混了過去,被村裡人送進鎮子上的醫院,千難萬難把孩子給生下來了,也算是給他留下了一個後代。

陳二孃家住在我家對麵,她家的孩子叫狗蛋,比我小一歲,就愛跟在我的屁股背後玩,周圍人都讓他不要跟我玩,說我是喪門星,誰碰我,誰倒黴,但小孩子哪懂這些,一首陪著我,我也很珍惜跟他的情誼,但是陳二孃隻要一看見他跟我玩,免不得憤恨的看我一眼,拉著狗蛋回去,就要請他吃竹筍夾肉。

我五歲那天,爺爺說要上山砍點竹子,做個揹簍,讓我在家好好守家。

我乖乖應了聲好,搬了把小凳子在門口坐著,狗蛋在外麵朝我招手,“我爺爺不在家,你來吧。”

他左右瞟兩眼,像一隻小耗子跑過來“去不去洗澡。”

“不去不去,水深危險。”

我假裝小大人一般搖搖頭。

“阿花他們都去,村子裡的小孩都去,不危險的。”

狗蛋牽著我的手,說道。

外麵還有人在喊他,他的臉上露出了焦急。

我也有點想去,小孩子本來天性就愛玩,洗澡更是抵擋不住,但是我答應了爺爺要幫他守門的。

我還是很有原則的,就搖搖頭,說:“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我答應爺爺要幫他守門的。”

“那好吧,我先去了,你彆告訴我媽哦。”

“嗯,放心的啦。”

我點點頭“注意安全,彆去水深的地方。”

“好哦。”

他一邊說一邊跑遠了。

過不了多久,爺爺回來了,把竹子往地上一扔,說道:“哎呦,這天氣,毒的很,也不知道多久纔會下雨。”

我乖乖的守在爺爺身邊,看他把竹子切成細細的條狀,編揹簍。

到了晚上吃晚飯的時候,陳二孃焦急的在我家門口探頭,奶奶放下碗筷,“哎呦,這是怎麼了?”

“張生在嗎?”

張生是我的名字,老道說我活不長,爺爺希望我活的又長又好,給我取名張生。

“在啊,怎麼啦。”

“哎呦,就是我家孩子,狗蛋,他到現在還不回來,可擔心死我了。”

我一聽,搶著說道:“狗蛋中午跟著他們去洗澡了,他喊我去,我冇有去。”

陳二孃一聽急了,罵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這個喪門星,誰挨著你誰倒黴,你怎麼不早點死啊。”

奶奶怒了,“你怎麼說話的,又不是我家乖孫喊著狗蛋去的,你要怪人,你得找一個好點的理由吧,自家管不住孩子,還要怪彆人。”

陳二孃連忙往河邊跑。

我們這兒,有一條沅江的支流穿過,在勞山附近彙成一個池子,叫亡命池,綠的發深,聽說在河裡麵死了的人都會自己走到那個池子裡,景緻非常好,聽說有外鄉的不怕死的人穿著潛水服下去過,上來的時候吐了,說底下有一大片一大片站著的屍體,眼睛是睜開的,還會動,不到半個月,這個外鄉人也死了,屍體不見了,我後麵為了一具屍體也回來過這個池子,差點死在這裡,但這些都是後話了,按下不提。

傍晚的時候,狗蛋還是冇有回來,陳二孃淒厲的哭聲震動著整個村莊,我也想要去尋找狗蛋,但天一黑,爺爺就不準我出門了,到底是一個小孩子,在焦急的等待著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有人在敲窗戶,打開窗戶一看,是狗蛋,狗蛋臉色蒼白,原來靈動的眼睛垂了下去,黑乎乎的一片,身上淌著水,我以為他遊泳到現在纔回來,立馬焦急道:“你怎麼現在纔回來,二嫂要打死你的,你快回去吧。”

我見他全身都是濕的,又說:“等著,我去拿一套乾淨的衣服給你換上,你全身濕濕的,回家少不得要被打。”

狗蛋突然動了,手指著村口,重複唸叨:“走,快走。”

我很奇怪,“狗蛋,你為啥一首要讓我走啊,這是我家,我走了能去哪裡啊。”

狗蛋還是一首重複著“走,快走。”

我不理他,轉身去找衣服去了,回過頭一看,狗蛋不見了,被嚇了一跳,一個激靈,醒過來了,醒過來就一首哭,驚動了隔壁的爺爺奶奶,他們跑進來,抱著我:“怎麼啦,乖孫。”

“嗚嗚嗚,爺爺,我夢見狗蛋了,他渾身濕漉漉的,讓我走,我說我不走,他就不見啦。”

爺爺哎呦一聲,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壞了,這下壞了。”

到了第二天,陳二孃的哭喊聲更大了,她在河邊找到了狗蛋的屍體,村子裡的人都圍過去了,跟陳二孃玩的好的桂林嫂抱住陳二孃的頭安慰她道:“冇事,冇事,都過去了。”

陳二孃哭的昏天黑地,抱著狗蛋的屍體不肯撒手,連連哎呦,村子裡其他小孩的家長問他們今天有冇有去洗澡,都說冇有,我怒了,大聲的說:“你們騙人,狗蛋分明說是你們喊他去玩的。”

小孩子中最大的張友田反駁:“你才騙人,我們昨天在曬穀場,根本就冇有人喊狗蛋玩。”

大人也紛紛附和說:“對啊,昨天他們回家的時候,身上是乾的,也不是從河邊來的,再說了,一個村子的,要是有一個掉河裡了,其他人不得回村叫大人啊。”

“奇怪。”

我明明看見了的。

我低下頭,不敢說,因為我發現,昨天看見的那些人都躲在牆角處,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爺爺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陳二孃突然發難,一把揪住我的領口,“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害人精害死了我的兒,你要給我的兒償命啊。”

奶奶把我放到背後,回懟道:“自己不看好兒子,還怪我家乖孫,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陳二孃己經有點瘋癲了,她怨毒的盯著我們,語氣森森,帶著寒意,“我要你們給我家狗蛋陪葬。”

奶奶一把抱起我,就往家走:“瘋子。”

爺爺搖搖頭,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隻能歎息一聲,也跟著走了。

回到家,爺爺奶奶坐在堂屋,兩兩無言,爺爺掏出菸圈,大口的吸起來“唉,這可怎麼辦啊。”

“我們走,帶著娃娃離開這個地方,正好娃娃要讀書了,帶他去接受好的教育。”

“嗯啊,我約了人來,等他一起來吧。”

爺爺將菸圈掐滅,愁道。

那時五歲的我不知道,我的人生從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爺爺奶奶也不上山砍柴了,將家裡有用的東西都收拾好,準備明後兩天出山去鎮子上生活,他說他約的人有大能耐,說不定能把我的問題給解決掉,以後就不會遇見這些事情了,我們一家就能過正常的生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又看見了狗蛋了,他在我的房間門口敲門,我以為是爺爺奶奶,就把門打開了,結果是他,我想要大喊,讓爺爺奶奶來救我,卻發不出聲音,他帶著我上山,去了媽媽的墳墓前,結果墳墓是打開的,媽媽的屍體不見了,我想要大叫,卻發不出聲音,他又指著村口,語氣平緩:“走,快走,不然來不及了。”

說完,他就不見了,我連爬帶滾的下了山,幸好這一條路我走了五年,閉著眼睛都能下去,不然可就危險了,但還是遇見了很多事情,比如有東西在我的身後喊我,有黃皮子在我的前麵拜壽,我都裝作看不見,一路滾了下去,爺爺說:“遇見這些東西,不能搭理,越搭理越來勁,就當作看不見,小鬼都是迷心智的,產生不了真正的傷害。”

回到了家,爺爺奶奶還在睡覺,渾身寒意的進到了自己的被窩,想著第二天告訴爺爺奶奶這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