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日裡的天本就黑的早,等白長寧回到鎮北侯府的時候,燈籠都亮了起來。

她站在府門外,看著高懸的紅燈籠,心內五味雜陳。

要是按照上一世的走向,這燈籠很快就要換成白的了。

許久之後,她喃喃自語:“這燈籠還是紅的好,紅的喜慶。”

她的這番舉動,直將門衛看得一愣一愣的,都在奇怪:大小姐今天這是受什麼刺激了?怎麼如此感傷?

一進門,就看到她的清秋院內多了許多人,祖母、阿孃都在。

“哼!”坐在主位的老夫人,一見她跨進門檻,就冷哼一句,手中的黃花梨柺杖用力在地上一杵。

“寧兒,跪下!”

長寧雙膝跪地,一臉不解:“祖母,寧兒何罪之有?”

老夫人板著臉:“你今日可是當街攔了翊王的殯葬隊?還開了棺?”

“是啊!有什麼錯嗎?”

老夫人被她風輕雲淡的語氣氣得不停喘氣,沈黎玥見狀,急忙幫她順氣。

“母親,莫要傷了身子。”

老夫人逮著兒媳沈黎玥就開訓:“看看你生了個啥玩意兒?成天跟個皮猴子似的,上竄下跳,哪有一點女子的嫻淑、靜美?”

沈黎玥嘴上順著她的話:“是是是,兒媳一定狠狠教,她再頑劣,咱就動家法,用藤條抽她個皮開肉綻。”

心裡卻癟嘴: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知道生的是個女孩後,愛不釋手,從小到大,寵得冇邊。

果然,聽說要動家法,老夫人麵上的威嚴維持不下去了,軟聲道:“家法就算了,批評幾句,抄抄女戒就行了。”

沈黎玥和下首的女兒對視一眼,一副就知道的表情,而後笑盈盈向老夫人回道:“好,一切都聽母親的。”

見白長寧還跪著,老夫人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起來吧,地上涼,彆沾了寒氣。”

“謝謝祖母。”

白長寧麻溜地起身,而後上前,抱著她的胳膊,輕輕晃了晃。

“就知道祖母最疼寧兒了。”

老夫人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寵溺道:“你呀你,就一個闖禍精投胎。”

白長寧幫她續了一杯熱茶,一臉正色道:“祖母,我今日的行為雖說有些荒唐,但到底結果是好的,翊王被我救活了,這也有錯?”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輕輕放下茶杯後歎了一口氣。

“救人是冇錯,隻不過,要看救的是誰了。”

“怎麼說?”這其中難不成還有什麼門道?

老夫人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屏退左右,隻留下了白長寧和沈黎玥。

她繼續說道:“你救的是翊王,就有錯了。寧兒,你的一舉一動,代表的並不是你自己,而是鎮北侯府。

皇室自古兄弟是冤家,你救的是當今天子的兄弟,雖說是個閒散王爺,可難保有有心之人將鎮北侯府和翊王府聯絡在一起。

這樣一來,鎮北侯府很有可能會揹負勾結親王的罪名,我們鎮北侯府忠君的一世清名很有可能毀於一旦。

寧兒,你還小,根本不懂這其中的利弊。隻記住,往後離翊王遠些,知道了嗎?”

麵對祖母的諄諄教誨,長寧斂了斂目,而後複又抬頭,與她對視:“祖母,你怎知我們鎮北侯府一直獨善其身就能落得好結果呢?”

或許就是對君主的信賴,才讓父兄慘死,才讓祖母有跪死在宮門前的一幕吧!

老夫人被她這一問,倒是一時接不上話。

是啊,自古官場詭譎雲湧,就連許多聰明絕頂的大能之士都折在裡麵,又豈是她們這些深宅大院裡的婦人們能評判的呢?

白長寧轉身看了一眼門外漆黑一片,看不見一顆繁星的夜空,淡淡道:“祖母,阿孃,若是有一日,君不君,臣不臣,民不民,這高位換個人坐也不見得是壞事。唔!”

沈黎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老夫人也是抖著嘴唇,兩人都是一臉驚恐。

“你這孩子真的是被慣壞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

老夫人氣得要拿柺棍揍她。

白長寧掰開孃親的手,憨憨笑道:“祖母,孃親,我逗你們呢,也就在你們麵前說說罷了,我有分寸的。”

她知道,古往今來,忠君愛主的思想已經在她們腦海中根深蒂固了,要想扭轉,並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翌日一早,白長寧自打起來後,便心神不安。

畢竟一刻不知道父兄的狀況,一刻不能安心。

丫鬟沛兒看著在院子裡出神的小姐,出聲問道:“小姐,你在焦慮什麼?”

“我焦慮?有嗎?”

沛兒歎了口氣,指了指已經被拔掉一大半葉子的山茶花。

“喏,都快被薅禿了。”

白長寧連忙停手,父兄的事情,她也不能和彆人言說,真的快急死了。

也不知道金雕有冇有將信送給阿爹?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清秋院門口,溫柔地朝她喊著:“阿寧。”

沛兒一臉壞笑地伸手推了推她。

“小姐,林公子又來找你了,快和他出去玩,彆在這謔謔山茶花了。”

沛兒心想:小姐一定很喜歡林公子,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他。

白長寧若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定會瞪大雙眼問她:你當真看不見我眼睛裡熊熊燃燒的怒火嗎?

來人正是林玦,和她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上一世死後,她才知道他的青梅原來另有其人。

更是上一世,鎮北侯府滿門抄斬的劊子手。

揭發鎮北侯府的證據是他在爹爹書房偽造的,這個男人,從一開始接近她,便是利用,當真是好深的心計。

要是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她小時候在路邊看到昏死的他,絕對不會求著爹爹救他回鎮北侯府。

好吃好喝的養著他不說,還讓他同她和哥哥們一起聽先生授課,識文斷字,考取功名,最後還依著爹爹的身份,進了翰林院。

冇想到啊冇想到,居然養了一隻白眼狼。

“阿寧?”

林玦的叫聲,讓白長寧回了神。

“何事?”

冷淡的語氣令林玦眉頭一皺,怎麼今日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再笑意滿滿?

難不成她知道了些什麼?不可能,他自認為隱藏地很好,就連鎮北侯都冇發現端倪,她更不可能發現。

定了定心神,林玦又變成了那個風度翩翩,渾身儒雅的少年郎。

“今日天氣晴朗,可要出門逛逛?”

“好!”白長寧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對他一如往日的聽話,林玦也冇在意。

跟在他身後的白長寧紅唇輕勾,笑容中透著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