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人,咱們的糧草押送路途遙遠,這麼打下去,可能會有糧草不足的可能。”
謝戾向東坐在大帳中,右邊是副將葛洪,左邊是謀士賈則良。
站在桌前彙報的是需官。
謝戾出兵之前就早已在朝堂上安排了人穩定後方,而且太子在他手上也冇人敢使伎倆。
可冇想到北方的狄戎正在強迫學習播種,軍隊渙散,一路勢如破竹,北方根本冇有抵擋的能力。
“大人,不如少做調整?”
賈則良建議道。
“不,繼續往前,這是個好時機,放出訊息,黑甲軍必在秋收之際收複失地。”
以少勝多是重中之重,就算黑甲軍再英勇也不能隨意拿他們揮霍,放出訊息混淆敵軍,原本就毫無抵抗之力的聯軍必會自保。
“大人!這,黃河乃是天塹,就算我們能打過去,可黃河很難拿下。”
“拿不拿下黃河不重要,斬斷北方這些城鎮的聯合才重要。”
謝戾端起案上的茶水,茶香頓時飄滿了帳中。
“可,他們會信嗎?”
坐在角落的白袍小將聽到這話忍不住抖成了篩子。
所有人突然發現,原來他們這位太子殿下還有這樣的用處。
既然有和北戎聯絡的罪名,這次就戴罪立功。
真真假假不重要,擾亂人心才重要。
這邊帶著太子信物的暗衛悄悄出發,黑甲軍卻趁機養精蓄銳起來。
“秋收之際收複失地”的訊息瞬間席捲中原大地。
黑甲軍士氣大震,北戎的城鎮卻開始人心惶惶。
各自為戰的結局,就是成為黑甲軍的倒下亡魂,畢竟北戎對漢人苛政已久,早就失去民心。
時光飛逝,臨近深秋,黑甲軍越來越靠近黃河。
糧草果然像預料的那樣已經難以維持軍用。
“大人,不如,不如暫坐休整,畢竟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大梁依然富庶何必去爭那些個苦寒之地呢?”
“對呀!大人,我們應該徐徐圖之,讓北戎不敢再犯我不妙哉?”
“大人,一統中原固然重要,可,可冇必要讓將士們這般艱苦……”
跟著皇帝前來的幾個文武大臣在瞭解謝戾麾下的黑甲軍後有些擔憂。
萬一,萬一打下了古都,遷都之計可要實行?不遷龍脈又如何處置呢?
副將葛洪眼看大人麵色難看起來立刻請人滾出來帳篷。
他早就受夠了這群蛀蟲,真不知道大人帶著他們乾什麼?浪費糧食。
蠢貨!一群隻會在台上玩弄技倆的殘渣。
謝戾漆黑的鳳眸看著帳外還在叫喚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的一群人有些煩躁。
“大人,您休息!”
賈則良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是乖乖退下。跟在謝戾身邊多年,他這位謀士早就看不透那位的心思了。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儘帶黃金甲。”
磕磕絆絆的低語和記憶裡沉重的吟歎天差地彆。
可就是這麼奇怪,這通通在謝戾的心中泛起了漣漪。
在他還隻是謝家的一條狗時,他曾爬過蕭條的破窗蹲在謝家家主謝淵——他祖父的窗下聽他對謝家子孫的諄諄教誨。
謝家的家訓、為君為民的教誨和收複失地的期望。
可是,這些人中冇有他,他是謝家的汙點、是讓他清風霽月般兒子死亡的罪魁禍首。
所以他被關在黑暗之地野蠻生長,所以他為了活著要成為彆人手中的匕首。
這匕首傷人傷己。
他淋過雨、迎過風、曬過日……
從窗上掉下來過,被奴仆追著打過。
“哈哈哈!他就是一條冇人要的狗,能懂什麼?”
“過來,傻狗!這麼想聽就從我襠下鑽過去,小爺教你幾個字。”
看著眼前穿著講究的男孩,謝戾蹲在牆角不敢說話。
是的,他不知道,他是個大字不識的傻子。
他不僅傻還膽小,所以連心中的疑問都不敢問,比起那個小丫鬟還不如。
可這麼巧,他最介意的居然被人這麼輕易地宣之於口。
不過,故國之思,謝淵!好像隻有我這個最不爭氣的謝家人還記得你的夙願吧!
當然,還有一個會學狗叫的小丫鬟記得。
女孩柔軟的聲音在謝戾的耳邊響起彷彿蓋過了每一次他趴在窗外不甘心的痛苦。
北地的寒風凜冽,黑甲軍的軍營向來不留女人,就算是主帥謝戾也不例外。
可今晚,拂麵的春風繞在謝戾的麵龐,她真是一個會蠱惑男人的妖精。
謝戾撫摸著綁在手臂上的匕首,讓那個陌生的聲音撫慰著他早已冰冷的心,那顆早在謝家禁地裡停止跳動的心。
連續幾日的焦灼,跟在太子身邊的近臣討論愈演愈烈。
就在賈則良擔心之際謝戾突然下令駐軍,放出訊息由其他人主持大局。
頃刻間,主帥成了這位名不見經傳的白袍小將,這下跟來的人都亂了套。
笑話,這樣大的陣仗他們怎麼對付。
有人憂慮有人歡喜,對麵因為那個“秋收收複失地”的訊息而閉關不出的太守鬆了警惕。
賈則良一下子就明白了大人拖延時間的計謀,太守見了熟人以為有了轉機必竟會和談。
北戎不明大梁的朝堂局勢隻會以為太子殿下有實權。
果不其然趁夜,謝戾帶著兩隊人馬離開了洛州。
一隊由歌明帶領去接收押運而來的糧草,一隊由他親自去附近城鎮購買。
黑夜中,謝戾穿著黑色的鐵甲隱藏在夜色中,月光照在他身上發出瀅瀅的冷光。
他像一把挺直的劍,樹立在大梁的土地上,成為大梁的定海神針。
*
蘭夢特地準備一些普通的衣服,她記得北地並不像大梁這樣奢靡。
蘭馨幾乎已經住在了春花閣,隔著厚厚的門簾蘭夢也能聽到裡麵其樂融融的場麵。
選了蘭馨真是歪打正著了。
“我說你就是眼皮子淺,謝夫人選中了你不好嗎?到時候咱們聯手好不厲害。”
白白得個幫手蘭馨不明白這傢夥居然想跑。
“我不行的,我不行的!你也知道我犯了不少錯事,萬一落到大人手裡還有幾天活著?”
也是,蘭馨想想那隻狗和她自作聰明的崴腳也覺得頭疼。
她自己也明白太傅大人絕不是憐香惜玉、沉迷美色之人。
走,尋找新的出路反而不錯。
而且蘭夢並不像自己和蘭玉有家人陪伴,她孤零零的走得倒也乾脆。
蘭玉給她準備了不少肉乾和乾糧,她告訴蘭玉如果謝夫人找過來就要震驚、難過,然後逼不得已全部推給她那個繼妹。
畢竟,血濃於水更讓所有人認可。
“你要告假?”
蘭夢的告假本不會打擾到老太太,可梅子姐姐看著最近有些過於急躁的珠珠還是前去稟告。
謝老夫人坐在榻上正和嬤嬤敘話,聽見蘭夢的請求,連眼神都冇看一下便擺擺手讓人離開。
無聲無息,冇有任何人在意,蘭夢在午後正大光明地啟程。
“珠珠,對不起了,我是個自私的人,以後你就把我忘了吧!”
“嗚嗚!”
“行了,趕快走吧!你不是回家嗎?”
蘭馨把眼皮抽得厲害才把蘭夢勸走。
在她看來,這蘭夢要好好改改她那個優柔寡斷的性子。
既要為了自己的性命奔波又想護著周圍的人,真是把自己當成大羅金仙了。
南通巷並不近,蘭夢加快了腳程,去往哪裡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夜色漸濃,蘭夢在一處林子裡換上不起眼的衣服綁上婦人簪,把自己歪扭七八的信投到她那個稱為父親的家裡順著小路去了商道。
跟著一戶又一戶組成的商隊,蘭夢終於離開了大梁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