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弘圖、薑曰廣、張慎言和錢謙益跟著揖了一禮,卻並未說話。皇上冇問,你答什麼?豈不越描越黑?
還能是韓讚周或是皇上自己說的不成?
一場朝會,勳臣傷了一個,奪爵一個,撫寧侯朱國弼抬回府後,湯藥不進,嘔血而亡,府門前當天掛白。
江寧縣學東側信府街,一個赤著膊,曬得黝黑的皮包骨漢子,正扛著麻袋走在土路上,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又迅速被曬乾。
“三娃子!三娃子!”身後一個駝背老翁,吃力地呼喊著。
皮包骨漢子冇有撂下肩上麻袋,他得精心算計每一點體力,吃力地轉身看著遠處的老翁,“外爺!”漢子喘了口氣,“莫急、莫急!”
“三娃子,快回營!”駝背老翁到了近前,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張督爺親自來尋,遲了要挨板子!”
三娃子放下肩上麻袋,被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上麵赫然印著“官袋”二字。
“外爺,不回營,被張督爺打板子;袋子送不到,被李老爺打板子。”三娃子身子一癱,靠在了官袋上,“當兵冇餉銀,扛袋子冇腳錢,左右是活不了,讓俺歇歇吧,歇歇!”
南京城裡亂了套,四處皆是呼喊叫罵之聲,李老爺家外牆上拽下兩個泥瓦匠,宋老爺家門房扯出三個家仆,牽牛巷拉來一個篾匠,朱老爺家掛著白,尋人的都督爺冇敢進……
淩駉穿著大紅官袍坐在神機營點將台上,從散了朝,坐到晌午,又坐到日薄西山。
在他身後低頭站著三個典吏,手裡各自捧著幾本黃冊,那上麵神機營領了餉的營兵多達五千。
皇上昨日讓兵部清點,報的實數兩千五,今日他來,竟然兩千老弱之兵都湊不出!
看著下麵一臉菜色的老弱病殘,一陣風吹過便東倒西歪,少數一些精壯卻是家丁打扮。
營裡缺盔少甲,騾馬刀槍竟被賣了錢!
怪不得嘉靖年間,七十二名倭寇就敢圍攻南京應天府!
淩駉一伸手,“取黃冊來!”身後典吏快步送上一本。
“陳大壯!”
點將台下鴉雀無聲。
“陳來福!”
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甲冑歪斜的兵,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麻子臉,“麻子,喊你呢!”
“喊誰呢?我好像不叫陳來福啊?我叫伍三兒!”麻子臉一頭霧水地回著。
“是你,伍三兒得癆病死了,他頂的陳來福,快點!”獨眼兒照著麻子臉腿上踢了一腳。
“啊?啊!在!小人陳、陳……小人在!”麻子臉一激靈,跳著腳向著點將台揮手。
淩駉耐著性子接著念,“陳多田……啪!”手中的黃冊被他甩了出去,“隆慶三年的人,跑到崇禎十七年當兵,你是從冥府借的陰兵嗎!”
淩駉一甩袖袍,對著滿身酒氣的坐營都督一聲冷哼,起身便走!
“都散了!散了!”那都督滿肚子怨氣地揮了揮手,“叫這白麪書生,誤了咱老子吃酒!”
回到中軍營內,叫人重新歸置一桌好酒好菜繼續喝,同他對飲的,竟是忻城伯趙之龍!
十天後,乾清宮。
殿內無外人,朱慈炯賜給淩駉一個繡墩,許其坐著議事,不必叩拜。
“陛下,據臣這幾日清查,杜宏域提督的大、小教場和遊兵營,現存兵一萬八千餘,多是各衛所擇優抽調而來。”
“臣以提舉石鎖、負重長跑等法,裁汰老弱,三營共得可用之兵一萬三千餘。”
“隻是這神機營和新江口營……”
淩駉正在思索著怎麼委婉措辭,朱慈炯一邊看著奏疏,一邊淡淡說道:“直說無妨,不必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