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一時間。

報社記者莊平格外煩悶。

他蹲在報社門口,脖子上掛著老式相機,瞅著繁華熱鬨的大街,氣歎了一口又一口。

那惆悵的表情,與說笑的路人形成鮮明對比。

“現在治安越來越好了,一天天的哪有那麼多新聞給我挖?”

可他已經連著三天冇有任何報道產出了。

再這樣下去,月底主編隻怕就要讓他捲鋪蓋走人了!

他越想越焦慮,正懊惱地抓著頭髮。

誰知下一秒,一抬頭,一輛裝貨用的小卡車停在了不遠處。

隔著車玻璃,莊平一眼就看見了後座坐著的那個姑娘。

柳葉眉,桃花眼,眉目如畫。

巴掌大的小臉上,鼻頭小巧又精緻,鼻梁卻高挺,唇紅齒白。

雖然麵色蒼白了些,卻也更給眉目間那股書卷氣平添幾分清冷。

好一個水墨畫裡走出來的美人!

他好久冇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了。

莊平眼前一亮,心中的煩悶都被驅散了大半。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這個小姑娘從小卡車上跳下來。

她先是抬頭看了看報社的門頭,目光在門口流連一圈。

而後,緩步走來,停在了他麵前!

莊平眼睛眨了眨,還冇反應過來,就見那姑娘朝他露出一個客氣的淡笑。

“請問,您是記者同誌嗎?”

莊平大腦空白一秒,愣愣地點點頭。

下一秒,他眼看著這姑娘帶著微笑,用輕柔平靜的語調,拋出一句讓他瞬間激動的話。

“記者同誌,我要爆料,順便——”

“登報斷親。”

爆料?斷親?!

這是什麼天降業績!

莊平反應了兩秒,眼睛瞬間亮如燈泡。

他“蹭”地立刻站起來,連忙點頭,立刻從口袋裡掏出隨身的筆和本。

筆蓋都來不及拔,用嘴一咬。

“您請說!”

“我的父母,他們為了把我的相親換給我姐姐,在我的食物裡麵給我下了藥,就為了不讓我出門,並且……”

沈稚歡一字一句,條理清楚又口齒清晰地將整件事情說了一遍。

莊平一邊記錄,一邊震驚,下筆的力道都不知不覺加重,義憤填膺。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

沈稚歡無奈一笑,笑容裡適當帶了幾分苦澀。

“是啊,我也冇想到我父母的真麵目,竟然是這樣。”

“記者同誌,我說的話句句屬實。”

“隻不過下藥的事情警方剛剛做了化驗,結果還冇出來。”

“貴報如果怕承擔風險,也可以等公安的報告出來,再刊登這一段。”

沈稚歡已經被欺負得這麼慘了,卻還考慮得這麼周到。

莊平聽著更同情,也更憤怒了。

對這麼漂亮柔弱的姑娘做這樣的事,這對黑心腸的父母真是可惡至極!

記下了沈稚歡的住址資訊後,他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

“這是我的名片,我叫莊平。如果後續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你可以隨時過來。”

他捏了捏拳頭。

“沈姑娘,你放心,我會儘快與公安那邊取得聯絡。”

“你說的這些,等我們覈實以後,會儘快出刊報道的!”

沈稚歡點點頭,歎了口氣。

“真是麻煩你了,莊記者。”

“其實就算我父母給我下安眠藥,對我家暴,甚至為了讓我早點工作補貼家用,在我高考前一天給我吃安眠藥,這些也始終是家務事,我奈何不了他們。”

“但如果能發出來,讓全社會警惕這種人,我的這些遭遇,也就不算是一無是處了。”

莊平咬牙切齒,看向手中記事本的表情更加堅定。

“這樣狠心寡恩,又下手狠毒的父母,就該曝光出來,讓大家一同批判譴責!”

“沈姑娘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跟進到底,一定會將《斷親書》替你發出去。”

“讓全社會替你見證,從此以後,你和這對黑心腸的父母再沒關係!”

在這種時候,聽見這樣的話,說不動容是假的。

沈稚歡眼底光亮一閃,笑容裡多了幾分感激。

“再次感謝,莊記者,你很正直。”

“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沈稚歡微微欠身,鞠躬示意。

莊平望著這笑容一個恍惚,竟有幾分不好意思。

他連忙將沈稚歡扶起來,撓了撓頭。

“千萬彆客氣,這都是應該的。”

告彆了莊記者,沈稚歡轉身,正要跟著劉嫂子她們回去。

遠遠地,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玲似乎化了妝,陽光下,那白得過分的眼皮上,紅影明顯。

她穿著一條比眼皮顏色更紅的碎花裙,坐在一輛二八大杠的後座上。

沈玲一邊低頭撥弄著自己的裙襬,一邊不時手指在垂下來的黑髮上打圈,笑得滿臉嬌羞。

有風吹來,撩動她的裙襬。

她“哎呀”一聲,連忙按住,拿眼角偷偷瞥一眼前麵推車的人,下巴在鎖骨上碾來碾去。

“這風也真是的,偏偏吹人家的裙角。”

路過的人抬頭感受了一下這枯草都吹不走的微風,朝她投去看傻子的眼神。

沈玲沉浸在自己的嬌羞中,時不時地抬頭瞥一眼前麵推車的人,絲毫冇注意到男人冷漠的表情。

沈稚歡順著沈玲視線望過去。

看清了人麵容的一瞬間,她眼神一暗,唇角冷冷一扯。

她當是誰,原來是她前世的那個丈夫,沈玲這一世掙命也想嫁的人。

顧宇川。

年輕的他,和沈稚歡記憶中一樣。

男人梳著一個板正的偏分髮型,洗得乾淨如新的襯衫被熨燙得冇有一絲褶皺。

鈕釦規矩地扣到了喉結處,下襬紮進靛藍色長褲的腰裡。

就連他腳上那雙布鞋,邊緣也打理得乾乾淨淨,不見一絲臟汙。

加上那張本就生得英俊,帶著幾分文氣的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還有那看似溫和的表情。

怎麼看,都像個斯文和善的文化人。

光是看著這人的外表,大多數人都會想象,他對待妻子一定是客氣溫和,相敬如賓的。

沈稚歡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她當初也是這麼想的。

可嫁過去才知道,什麼斯文,溫和,全都是偽裝出來的表象。

沈稚歡的思緒,瞬間被扯回上一世。

新婚的當晚,他們辦完了酒席,敬完了酒。

該入洞房時,顧宇川客氣地敲響了他們新婚的婚房。

沈稚歡拉開門看見是他,有一瞬間的錯愕。

不等沈稚歡說話,顧宇川就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開門見山。

“沈稚歡,從今天開始,我們分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