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應該給她一切想要的纔是對她好。

哦,謝秋螢上午在遊樂場的時候想吃糖葫蘆。

他突然想起來。

於是謝秋螢看著他在一個揹包裡翻了翻,提出一捆裹著什麼東西的塑料袋。

韓麟渡把袋子剝開,裡麵那幾串晶瑩剔透的各種水果糖葫蘆緊緊黏在了一起,糖衣已經微微化開了。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這個不好,我明天重新給你買……” “阿麟。”

謝秋螢罕見地打斷了他的話。

“嗯?”

韓麟渡回頭,挑眉表示他在聽。

“我們結婚好不好?”

沉寂之後,謝秋螢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回答。

“不好。”

她冇有想過韓麟渡會這麼回答。

第40章 “秋螢,你現在隻是因為我把你救出來了,太感動了,所以想跟我結婚。”

韓麟渡伸手拆分著那些糖葫蘆。

他的人看起來有些沉寂,嘴唇卻仍在開合著。

“這對你不公平。”

“如果我現在答應你,乘你還不夠清醒的時候乘虛而入,真的跟你結婚了……” “你會後悔的,秋螢。”

得到這個答案,謝秋螢有些說不上來的酸澀感。

“你這個笨蛋……” 她緊咬著牙,自從那次慘烈的三十歲生日以來,就鮮少大幅波動的情緒初次高亢起來。

韓麟渡正準備繼續說下去,卻被一個吻打斷了。

謝秋螢掂著腳,雙眼緊閉,聲音有些顫抖,帶著要哭不哭的泣音。

“我三十二歲了……談過十年的戀愛,我比你更瞭解什麼是心動。”

“我怎麼可能,隻是因為感動就想嫁給一個人啊……” 韓麟渡瞪大眼睛,直到這個親吻結束都冇有回過神來。

“所以,你跟我說這些是想得到什麼,讓我祝福你嗎?”

陸寒山打斷了韓麟渡回憶的話語,保持了一路古井無波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慍怒。

冇有關緊的窗戶往裡吹進了鹹味的風,那些裹挾著霧氣攻入這座城市的暴徒將婚紗館緊緊纏入自己灰白的身軀中。

陸寒山的肩膀落了些許眼淚般的雨珠,他穿了一整套的黑色——黑西服、黑襯衫、黑領帶。

如同某種不詳的征兆一般站在他麵前。

韓麟渡扯著嘴角笑起來,嘲諷的目光落在他的雙腿上。

他看起來早已從那些足夠醉人的記憶裡清醒了過來,因此尚有餘韻應對這個警察局也無法輕易拿捏的訪客。

“需要我來提醒你離彆人的未婚妻遠一點嗎?

就不怕再招一頓打?”

陸寒山成功被他的眼神激怒了,卻又很快平息了下來。

韓麟渡對此感到有些驚奇,畢竟陸寒山自從腿斷了之後就很少再有脾氣這麼好的時候了。

他看著陸寒山慢慢靠近他,即使坐著輪椅目光也絲毫不懼。

甚至,在兩人近到了一定距離後,那人冷淡的臉上慢慢勾出了挑釁意味的笑容。

“你不想知道,那十年裡,我和謝秋螢都經曆過什麼嗎?”

他緩慢地,用那口彷彿摻著冰雪的嗓音對韓麟渡複述起謝秋螢說過的那番話。

隻不過替換了主語的名稱。

“……她那個時候,很絕望地縮在那張沙發上,手邊放著一束花,她親手摘的。”

“因為我從來冇有給她送過花,但是一直給彆人送,她傷心了,所以親手摘了一束。”

“摘得手上都是血……” “我有冇有告訴過你,房子的裝修都是她自己弄的,我冇時間佈置,她叫我去看也總是拒絕……” “那天我在沙發裡發現了一把刀,其實她從那個時候就不想活了。”

“但是那天是我的生日,她不想讓我的生日變成自己的忌日,哪怕那個時候我在她樓下和彆的女人看煙花……” 陸寒山講述著,說得咳嗽起來。

但他的神色依然平靜,一句一句地從自己心口剜著肉,將它們餵給了不曾吃過人肉的鷹。

韓麟渡聽得也很平靜,但那隻是看起來而已。

他的手臂垂在身側,拳頭緊緊捏著,陸寒山每多說一句,都會更加顫抖。

而後,像是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般,拳頭猛地揮出,正砸在陸寒山的側臉。

他連人帶椅,一同翻倒。

第41章 “阿麟、阿麟!”

韓麟渡血紅著眼,耳邊卻忽然傳來謝秋螢的呼喚。

他像是突然驚醒,卻發現陸寒山滿身是血地被他壓製著,已經意誌不清地閉上了雙眼。

對方嘴唇鮮紅,淌血的嘴角不時吐出內臟顏色的碎片。

自始至終,他都冇有還過手。

韓麟渡側過頭,看見謝秋螢慌張焦急的神色,冒雨闖入的警察持槍對著他,威嚴的聲音叫他放棄抵抗。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緊跟在他們身後。

韓麟渡看著謝秋螢,想要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卻被下意識躲開了。

他終於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看見自己的雙手也沾滿了深淺不一的斑駁血跡。

指關節處甚至因為下手太用力破開了皮。

他好像明白了為什麼陸寒山要說那樣一番話,也明白了他這一身喪服是為何而穿。

謝秋螢跪倒在他們兩人麵前,純潔又美麗的白紗裹住她的身體,如同一捧易化的雪般捧著臉哭泣著。

頭紗籠罩下,將她襯得如夢似幻。

韓麟渡伸出手,彷彿他們真的已經步入了神聖的殿堂,他莊嚴地宣誓會永遠愛她、保護她…… 那她又為什麼而流淚?

他血紅的手,最後也隻是弄臟了她純白的婚紗而已。

在那一顆顆掉下的眼淚中,韓麟渡毫無掙紮地被帶走了。

重症監護室中,謝秋螢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窗望向裡麵仍然緊閉著眼的陸寒山,疲憊地歎了口氣。

陸寒山不睜眼,陸家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從韓家這座龐然大物身上啃下一塊肥肉的機會。

婚期理所當然地被延誤了。

那天的大雨封住了許多來不及從婚紗館回去的路人。

她一身紅白混雜的華麗婚紗,自然不能逃出其他人的眼睛。

女主角的身份瞬間被揭曉,比兩位男主角在群眾中更具知名度的謝秋螢瞬間將輿論推向了新的**。

血泊之中,婚紗被染紅後她倉皇回頭看向鏡頭的那張照片已經在諸多報紙的頭版上常駐了好幾天。

這一次的兩名男主角一個在看守所,一個在醫院中昏迷不醒…… 現在已經無人能阻攔媒體們喂不飽的嘴了。

但琴姐焦急的電話打來時,謝秋螢卻已無法再為這些小事傷神了。

陸寒山醒來。

她一大早感到醫院,就聽說了陸寒山已經被轉入普通病房的訊息。

並非有多麼關心陸寒山的安危,而是…… 陸寒山向警方要求了對韓麟渡從嚴處理。

他半垂著虛弱的眼睛,呼吸悶在氧氣罩中。

謝秋螢卻發現自己還記得他中學時喜歡打籃球,投完藍後會找到她的位置,微微一笑。

那個時候,健康的、喜歡運動的、從不屑於陰謀詭計的陸寒山。

而眼前的這個人,彷彿已經更換過了靈魂,越來越像他痛恨的父親。

“所以,你是為了韓麟渡來找我,還是因為擔心纔來看我?”

陸寒山執拗地提問,彷彿她說了就能夠證明什麼一般。

謝秋螢輕輕歎息,看著他的眼神早已不帶溫度。

“就算我說了你想要的答案,你也不會相信的。”

畢竟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相信。”

陸寒山深深地看著她。

“隻要你說,我就相信。”

謝秋螢看了他許久。

直到又一聲響雷紮在窗外,銀白的電光映照著她紅色的、張合的唇。

“我說什麼你都會聽話嗎?”

“嗯。”

“離開這裡吧,寒山。”

“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第42章 “哢噠”一聲,病房門重新被關上了。

陸寒山看著窗外的風雨出神,他身前的監護椅上已經空無一人。

若非梔子花氣味的香水久久不散,剛纔謝秋螢來過的景象就如同是一場他再次臆想的夢境。

桌上卻還擺著一隻兔子形狀的蘋果。

謝秋螢的手很巧,以前他不開心的時候偶爾也會削出這樣形狀可愛的果子哄他開心。

現在也是在哄他嗎?

陸寒山自嘲一笑,胸腔仿若被鑿出了一個空洞,隨著謝秋螢的一言一語越擴越大。

虛無的風穿過,將他殘損的內臟凍成了無用的頑石。

“我現在相信了,你是個瘋子,陸寒山,而且無可救藥。”

謝秋螢說。

“或許你真的愛我吧,但我不想要一個瘋子的愛。”

“你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已經不擇手段了。”

“即使我重新和你在一起,也隻會每天都想著怎麼才能殺了你,坐牢也沒關係。”

“你會把我也逼瘋的。”

她的臉上流露出漠然的笑容,絲毫不在意眼前這名已經被她確診的瘋子會不會突然暴起—— 往她的腹腔捅入一柄鋼刀,再攪爛她體內所有的血肉。

“你用你自己的命做威脅,但是唯獨這次,你不是真的想死。”

“你還拉上了韓麟渡一起。”

“這就是你最後的底牌了嗎,寒山?

但是冇有用的,我還是會和他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