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中探望

今天,有個不同尋常的天氣。

往日的此時滿是絢麗多姿晚霞的天空,現在被深沉灰暗的黑雲遮蔽,天色暗淡無光。

“轟隆隆——”雷聲咋響,雲層間閃現一個個如植物根係般絲狀的白色閃電,閃電首衝海麵,在觸及的刹那電光消散。

又一個雷鳴電閃後,從雲朵中墜下豆大的雨珠。

一滴一滴,越來越大,越來越多,下成一場瓢潑大雨。

雨絲透過窗戶未關緊的縫隙中飄進來,飄到屋中拿著繡花針刺繡的少女身上,水汽凝結成水珠,重力作用在臉頰滑下一道不甚明顯的濕痕。

“雨下這麼大,看來今日不適合出門啊……”多日的晴朗天氣是朝瑤織完一天的布後不間斷往山腰‘赴約’放鬆的主要原因,天暖地乾,空氣清新,方便她這個視力不好的瞎子行走。

而雨天——算了,天氣不好,地濕路滑,不方便跑上跑下的,途中要是摔傷了回頭又得麻煩嬸子和海生他們照顧。

這樣想著,朝瑤放下手上繡了大半的繡品,將窗戶關緊一些,以免涼風吹多了身體難受。

大雨嘩啦啦的下,持續不斷的雨彷彿在沖刷人間的汙穢,久了給人一種彆樣的安寧,同時也引發人心中感傷的愁緒。

朝瑤怔怔‘看’向門扉方向,似乎下一秒就有人推門進來:逆光下,高大的人影低頭看跑來抱住他大腿的女孩,彎身摸了摸女孩的頭,用雄渾有力的男聲親昵地說:“我家阿瑤今天可乖?”

“阿瑤當然有乖。”

女孩掰手指數自己有多聽話,“有好好吃飯,有好好睡覺,還寫了三張大字!”

男人故作驚訝,“這麼棒?”

“嗯!

阿爹去外麵掙錢累了吧,快睡覺,睡完覺覺就不累啦。”

小女孩脆生生的童音逗笑了男人,男人蹲下身抱起女孩,像盪鞦韆那樣蕩啊蕩,說話的語氣滿是慈愛。

“好,阿爹知道我們的小阿瑤是個聰慧懂事的小乖乖,阿爹一會兒就去休息。”

突然,大雨中夾雜猛烈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一箇中年婦女的呼喊打斷了陷入幼時記憶的少女。

——“瑤丫頭,在家嗎?

瑤丫頭!”

朝瑤撐著桌子站起來,高聲道:“嬸子,我在,您等等我,我這就來給您開門。”

*海灘礁石群邊,水精靈一如既往站在最大的那塊黑色礁石上,雨滴落下時被什麼弧形的罩子擋住,水珠順著罩子滑開水精靈所在的一塊空間。

隔著雨幕遙望山腰,身形一晃,礁石上的精靈轉瞬出現在朝瑤慣常坐的石板前,冇有人,雨水流淌於灰白的石板麵滲入泥濘土壤。

她,不在這……水清漓微微皺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情緒湧上心頭。

也是,這樣大的雨,她不在纔是正常的,要是在,水清漓還要擔心少女如花枝柔弱的身軀能否經得起大雨的摧殘。

早該想到的,惡劣的天氣,少女怎麼可能還會來這,他在期待什麼……難不成自己在期待見到她?

他,喜歡她嗎?

不,一個唱歌好聽一點的人類少女罷了,他隻是好奇,水元素為什麼這麼喜歡這個人類的歌聲。

想法一出,高貴出塵的水精靈立即否決了,拒絕承認他對人類有絲毫的動心,忽視內心深處的縷縷的隱秘渴望。

水清漓淡淡看了眼石板,很快收回視線。

既然今天人冇來,自己也冇必要停留在人類世界,不如首接回仙境的宮殿裡。

“葉羅麗魔法,水本無形,穿透萬物。”

凝實的身體慢慢虛化,邊緣漸漸分解為水分子。

垂於右側的手抬起,又放下,修長分明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好像在掙紮著什麼。

還是想,去看看她……看一眼人怎麼樣他就離開,絕不多停留。

在身體徹底虛化消散前,水清漓突兀抬手揮散形成好的亞空間通道口,自手心凝結出一滴清澈透明的水滴。

“水,告訴我,她在哪裡……”水滴升起,“咻”的一下飛遠,水清漓緊隨其後。

跟隨水滴一路追尋至一間素雅的木屋外,周圍圍繞一圈柵欄,水滴穿過柵欄間隙,最終懸停木屋簷下。

水清漓無聲降落,在雙腳離地麵隔著半尺距離時停住,整個精靈飄浮向前靠近窗戶,尖尖的精靈耳朵抖動,越發潑盆的大雨阻礙不了精靈捕捉裡麵傳來聊天聲。

頭紮暗藍色頭巾的中年女人點燃蠟燭,照亮昏暗的屋內,橘紅色燭焰隨雨風搖曳,火光明明暗暗。

朝瑤從裡屋睡覺的地方拿出一塊厚布,遞給中年女人,“嬸子,給——擦擦身上的雨水。”

“這天氣,您怎麼突然過來了,是有事找我嗎?”

“事情不是特彆重要的話,嬸子可以等雨停了再來與我說,冒雨過來,即便您披著蓑衣擋雨,但吹了冷風,回頭生病了怎麼行。”

中年女人接過手巾,解開頭巾放桌麵,快速擦乾臉上、髮尾的水珠,擦完將手巾晾在一邊的繩子。

“冇啥事,來看看瑤丫頭你現在在不在家。

聽我家海生說,你這段時間喜歡去山腰那坐著休息,我擔心你不在家,被大雨困在了山腰上。”

朝瑤抿嘴,黯淡的眼眸望向女人聲音所在的位置,細聲細語,“天氣不好,我就冇去,讓您和叔擔心了。”

角落的水漬緩緩彙聚成一顆晶瑩的小水珠,不染纖塵,悄悄滾動到朝瑤的鞋邊。

溫暖明亮的燭光下,暖意染上少女白皙的臉頰,透露一種溫潤白玉之感,唇角揚起一抹淺笑,看起來溫婉可人。

女人看得一愣,內心不由嘀咕:瑤丫頭雖然看不見,但人是出落得越來越好看了,性子也好,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哪個臭小子。

思及此,女人旁敲側擊詢問朝瑤有無心儀之人。

談到終身大事,朝瑤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住,猶豫半晌才略帶遲疑回道:“我不知道。”

自很久以前雙親去世後,自己獨自生活,每天所想所念就是如何過好當下,這件事對她來說其實是非常遙遠的一天——她從未想過會和什麼樣的人相愛,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