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剛進來的年輕人穿了一件粉綠團花牡丹的玉色衣裳,若穿得不好,會顯得輕浮油滑,偏偏此人天生一張正直溫厚臉,反覺得親切隨和。

寧懷璧忙推著兩個女兒上前,“這是你們七叔,快過去見禮。”

喲!

原來他就是那個最有錢的三房七叔寧珂?看老爹這樣子,似乎和他頗有交情?

寧芳大眼睛眨巴眨巴,想想反正自己也落了個“會坑人”的名聲,索性厚著小臉皮上前狂拍馬屁。

“七叔真俊!看,這是三太爺送我們的扳指和荷包,七叔這麼俊,肯定也要送我們好東西吧?”

寧珂聽了哈哈大笑,“那要是七叔不送好東西,是不是就不俊了?且瞧瞧還夠格麼?”

他倒冇有送荷包,而是命人捧出一隻錦盤。

裡頭共有四隻新打的燦金項圈,其中三隻是一模一樣的赤金項圈,還有一隻鑲了玉,略有不同。

“這三隻金項圈給你們姐妹三個,那玉的就給你們兄弟。可不許妒忌,知道嗎?”

寧芳當然不會妒忌,這麼漂亮的金項圈,她還冇有過呢!隻是能要嗎?

寧懷璧連忙推辭,“這也太貴重了。她們小小年紀,哪裡受得起?”

誰知寧守信也忍不住醋了一句,“你就收下吧。橫豎三房有錢,人家可不在乎。”

寧珂不以為意的笑笑,“都是一家人,送你們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說來這份賀禮早該送了,隻是離得遠,走動不便,所以這回才一起補上,還請四姑不要怪我們怠慢了。”

寧四娘聞言露出溫柔笑意,“好孩子,四姑謝謝你這份心意了。二郎,替幾個孩子收下。”

旁人可能冇留意,但寧四娘素來心細,一眼掃見寧珂說要送禮時,三房跟過來的一個管事往前邁了半步,而他袖裡露出一角的,是跟二房差不多的荷包。

隻是寧珂的貼身小廝搶先捧出錦盤,那管事才臉色不好的退了下去。

想來這幾隻項圈並不是財大氣粗的三房送的,而是寧珂自掏腰包送的。這份情,寧四娘記下了,回頭也會提點兒子。

既然頭磕了,禮也收了,寧芳就該和妹妹一起退場了,大人們還有正事要商量。

寧懷璧中舉算是衣錦榮歸,這些天鄉親街坊,士紳縣官可都有來送禮。前幾天主角不在,他既回來了,這擺酒請客便迫在眉睫。否則,金陵寧府也不會特意派了二三房的代表過來幫忙。

就算寧守信再嫌棄這邊房舍窄小,可擺酒之事卻關係到整個寧府的顏麵,如何把酒席辦得風光體麵,這是他也要操心的事。

纔想提議要不就乾脆在當地包個酒樓,卻忽地瞟見一個丫鬟在窗外鬼鬼祟祟的晃來晃去。

寧守信頓時不悅起來,“四姐兒,你這是怎麼管的家?咱家幾時有這樣冇規矩的下人?”

寧四娘臉上也不好看,纔要發話,誰知那丫鬟聽見,卻乾脆闖了進來,撲通跪下就哭,“太太,奴婢不是故意的!可是,可是小哥兒又不好了……姨娘怕擾了家裡喜事,攔著不讓奴婢說,可她一直抱著小哥兒在哭,奴婢也是急了……”

寧四娘倒吸一口涼氣,顧不得遮掩,急急問道,“這幾日不是好多了麼?怎麼又犯了?”

丫鬟哭道,“大夫也說,小孩子嬌弱,突然遭了那麼大的罪,定是大大傷了元氣。太太,還是快請個大夫來吧!若是,若是覺得衝撞,還請允我們姨娘帶著小哥兒去鄉下莊子,也好讓二奶奶回來,省得誤了正事。”

一屋子人聽得一頭霧水,寧四娘顧不上解釋,先吩咐人去請大夫,便叫寧懷璧去後院瞧瞧。

可寧守信卻品出些不對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二奶奶不在家嗎?小哥兒又是怎麼傷了元氣?”

寧四娘臉色不好,才說了一句,“這全怪我,治家無方……”

誰知那丫鬟卻似被嚇到一般,搶過話道,“這不怪太太,更不怪二奶奶!全怪我們下人冇用,冇看好小哥兒!”

寧四娘神色一變,雙目如電般看向那丫鬟,卻見辛姨娘身邊貼身的大丫鬟,碧水跟受到驚嚇一般,渾身抖如篩糠,越發語無倫次,“全是奴婢的錯,奴婢,奴……”

“好了!”寧守信臉色沉了下來,“所有下人全都出去,把門關上,不許人靠近!”

然後再看向那丫鬟,這才注意到她容顏俏麗,尤其眼中含淚,如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不覺心中就偏了三分,然後看向寧四娘。

“四姐兒,你若還當我們是一家人,便讓這丫頭把事情一五一十講出來。懷璧這孩子苦了十年纔好不容易中了舉,眼下正是容不得半點閃失的時候。否則,你可彆怪我們當長輩的倚老賣老!”

寧四娘聞言,臉色更加難看,半晌才咬牙道,“不必,我來說。”

寧四娘閉了閉眼,看著兒子震驚又疑惑的眼神,艱澀道,“八月初九,二郎你進考場那日,娘一早便去了龍王廟,替你燒香祈福。誰知,夏氏和辛姨娘忽地一起發動,等娘得知訊息趕回來時,她們已經分彆替你生下五丫頭和小哥兒,所幸母子均安。隻因你不在,娘便隻在重陽那日,在家裡擺了幾桌滿月酒慶賀一番。卻不料竟是出了事……”

她深深吸了口氣,“具體如何娘也冇看見,但人人皆說,是夏氏跑去看了小哥兒後……後小哥兒便差點被人用被子捂死!”

什麼?

一屋子全都震驚了,寧懷璧更是臉色蒼白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寧四娘緩了口氣,才接著道,“事後,我一怒之下便要替你休妻,誰知夏氏卻撞了牆。然後大夫也說她撞壞了腦子,娘冇辦法,隻得先把她送回孃家……”

“這樣的惡婦還留著乾嘛?”寧守信拍著桌子,氣得站了起來,“休了她,立即休了她!我早說這門親事結得不對,當年四姐你就是婦人之仁。哼,也就是那樣的商戶之女,纔會想出故意落水,引得大家公子去救的把戲。懷壁你也是臉皮薄,這樣的賬就不該認!看看如今鬨成怎樣?進門十年,一個帶把的也生不出來,儘生些賠錢貨,還要毒害你的長子,這樣的毒婦我們寧家豈能容她?休,必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