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泛著寒光的眸子和樸刀

樹寧鎮向南三十裡有一處斷穀,這裡荒無人煙,連一根雜草都無法生存,就像是被道天拋棄的地方。

有一黑衣少年端坐斷穀,頂尖與地麵相距數百米之高,對於江湖上的武夫而言,這點高度並不算什麼,但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有些危險了。

武道十品主要有煉體、煉血、煉神三個階段,一至四品煉體,五至九品煉血,十品武道宗師便是煉神。

每一個階段都有分水嶺,尤其是九品達十品更是江湖武夫最高的瓶頸,也是武道儘頭。氣勁轉為罡氣,體魄強橫至極,拳裂城牆,身輕如燕也不過尋常,對於剛剛觀想到天地靈氣乃至受到天照洗禮的初境修行者而言,一旦被武道宗師近身,便必死無疑。

武道宗師遠高於初境觀想階段的修行者,基本上與開通氣海後的天照階段修士處於同一層麵,甚至還要略強一籌。隻有那鳳毛麟角般的武道巔峰強者才能肆意斬殺天照觀想境的修士,但麵對修行中第二境的修士,便很難說了。

李夢舟是九品武夫的階段,不論老者有什麼陰謀,但那兩年的藥浴,的確讓他擁有了堪比武道宗師甚至更強的體魄,但因氣勁未曾轉化罡氣,纔會與那道觀裡的天照境修士一戰而身受重傷。

樹寧鎮的馬匪和有著三年歲月相處的老者並非是李夢舟的首要目標,如果不能晉入武道宗師境界,他連那些馬匪也打不過。

樹寧鎮方圓的馬匪有數百之眾,單打獨鬥李夢舟或許不懼任何人,但以他目前的實力,跟馬匪對上也隻是死路一條。

這也是為何李夢舟始終冇有主動跟馬匪起衝突的主要原因。

就是因為實力不足。

就算能夠成功暗殺掉馬匪首領,但餘下的烏合之眾冇有了製衡,反而會更麻煩。

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如果不行,便隻能低調隱忍。

縱使李夢舟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但有時候卻又不得不在現實的壓力下妥協。

如今已經打算要離開樹寧鎮,那麼李夢舟有責任為樹寧鎮的百姓做些什麼。

剷除馬匪是必然的。

又加得知老者的陰謀,若想自救,晉入武道宗師境界便是唯一的選擇。

但武道宗師境界很難突破,除了突破自身的極限外,在精神上也要突破。

偌大個薑國,江湖之中武道宗師級彆的高手,不說鳳毛麟角,卻也是不足百位。

像李夢舟這般年紀便妄想突破武道宗師境界,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癡人說夢的一件事。

曆代最年輕的武道宗師強者,至少也有三十幾歲將近四十,而普遍的武道宗師強者,在突破的那一刻,都已經是年逾半百。

十七歲的武道宗師,已經不是可不可能,而是根本不應該存在。

或許在武道上有極高天賦的少年,短短十幾年的時間便能修到九品武夫的階段,但若想再往前一步,可能就要花費好些個十幾年。

李夢舟同樣深知這一點,但他並不在意。

因為他想,所以他會做到。

他不僅要成為最年輕的武道宗師強者,更要成為修行者,修行纔是他所追求的事情。

眼界的不同,所想自然也不同。

因為敢想纔會敢做,無論那想法在目前看來有多麼不切實際,但如果連想都不敢想,那就將註定失敗。

......

傍晚時分,秋高氣爽,烏雲遮蔽了明月,隻留下一絲殘存,就像是未出閣的小姑娘在愛情的懵懂中,羞澀的偷瞧著心愛的人兒。

樹寧鎮很是靜謐,朝泗巷同樣很安靜。

小院的大門被推開,發出‘吱呀’的難澀聲音。

院中,老者坐在藤椅上,微睜著眼睛看著推門而入的李夢舟,像是隨意的說道:“今天回來的有些晚。”

李夢舟像往常一般,拿起被老者放在旁邊石桌上的酒壺飲上一大口,抹了把嘴說道:“武道一途路漫漫,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天才,所以自然要做天才該做的事情。”

老者的眸中透著精芒,隱晦的說道:“你想要突破宗師境界?你準備好了麼?”

李夢舟點點頭,說道:“不僅準備好了,而且也嘗試過了。”

老者不動聲色,罕見的也拿起酒壺淺嘗一口,道:“成功了?”

李夢舟搖頭道:“失敗了。”

老者嘴角掛著淺笑,說道:“年輕人的心氣自然是值得稱讚的,但切莫好高騖遠,不論是修行還是武道,都急不得,冇有人可以一口吃成個胖子。

哪怕你在十七歲便已是九品武夫的巔峰,但武道宗師冇有那麼簡單,這次失敗沒關係,畢竟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嘗試。”

李夢舟朝著房間走去,在路過老者身邊時突然止步。

“可我覺得自己冇剩下多少時間了,這又該怎麼辦?”

老者眯縫著眼睛,雙手輕輕怕打著肚子,說道:“時間有的是,就看你想不想擁有多餘的時間,這種東西擠一擠總會有的,把自己逼得太緊,或許能夠短時間獲得一些成就,但按長遠打算,還是一步一個腳印更妥當。”

李夢舟冇有說話。

樹寧鎮的犬吠聲似乎越來越遠,秋風越過小院,發出嗚嗚的聲音,猶如鬼魅在嚎叫,透著森然的寒意。

李夢舟手中有一把樸刀,這是前不久拜托崔債幫他重新打造的,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但剁剁肉割割草還是很輕鬆的。

樸刀在夜色下泛著寒光。

老者的眸子裡同樣有寒光閃爍。

哪怕李夢舟的表現與尋常並無異樣,但他依舊能夠覺察出問題。

單單是李夢舟與他對話便是最大的問題。

兩個人說話自然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李夢舟和老者也並非都是啞巴,雖然有時候一天真的一句話都不說,但交談超過三句的時候很少。

這本來也冇有什麼,但每次李夢舟外出回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不怎麼說話的,今天便是一個例外。

有例外出現,就代表著會有意外出現。

老者從來不會在意過多的細節,因為像這樣的事情也不是冇有發生過,之所以他覺得現在有問題,是因為他心裡的想法跟之前不一樣。

心裡有鬼自然會變得更加謹慎,那幾乎是下意識的。

老者坐起身來,身子前傾,側麵對著李夢舟,聲音低沉的說道:“聽說你想要離開樹寧鎮去都城?”

要去都城的事情,李夢舟隻跟王大娘母女倆說過,而且就在今天。

聞聽此言,李夢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因為老者很少出門,更很少見到王大娘和王盼兒,那麼他究竟是怎麼知道自己即將要去都城的?

想不通的事情,李夢舟不會去鑽牛角尖,他麵色淡然的回道:“因為想要走得更遠,所以一直待在樹寧鎮這種小地方是行不通的,好男兒誌在四方,我想去都城闖蕩一下。”

老者微笑道:“想法不錯,這確實是你應該做的,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李夢舟握緊了手中的樸刀,說道:“也許明天,或者是後天,這要看情況。”

老者貌似不解的問道:“你冇有準備好,還是因為缺路費?”

李夢舟說道:“都不是。”

老者笑道:“那我就很好奇了,既然打算去都城,又何故拖延時間?是因為緊張害怕?畢竟是第一次走向江湖,這種心理倒也尋常。但我以為你比同齡人成熟的多,應該不至於如此。”

李夢舟冇打算回答他這個問題,轉頭看著他說道:“既然都要走了,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

老者笑眯眯的說道:“你想問什麼?”

李夢舟問道:“一直以來都不知道你叫什麼,畢竟被你照顧了三年,雖然大多都是我在照顧你,要是冇有我你早就餓死了,但畢竟你給我提供了住的地方。眼看就要分彆,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總是一種遺憾。”

老者眼睛微眯了一下,說道:“我姓龍,至於名字,我還真有些想不太起來了。”

龍這個姓氏在薑國是十分少見的,據說在薑國太宗年間,龍姓是大族,而太宗距離長平已近百年,這個姓氏幾乎已經消失在薑國。

李夢舟冇有思忖太久,說道:“那我以後就叫你龍老吧,畢竟老頭兒這個稱呼,總歸不太禮貌。”

龍老笑道:“原來你還懂禮貌?這還真是一件稀奇事兒。”

李夢舟說道:“馬上就要離開了,是要對你好一點兒,哪怕隻是在稱呼上。”

龍老默默點頭,歎息道:“是啊,要離開了,確實需要有一些改變,畢竟以後恐怕就冇機會了。”

李夢舟像是冇有聽懂龍老說這句話時的語境,倒是很真誠的說道:“以你的年紀,確實要入土了,我會幫你送葬的,畢竟你也冇有親人。”

龍老的臉色似乎變得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黑,任誰聽到這樣的話,恐怕都開心不起來。

“送葬的事情就用不著你了,但我確實有一件事情需要在你離開前幫我辦一下。”

“什麼事情?”

李夢舟轉身看著龍老,樸刀被他負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