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眉莊暈倒後,皇後大張旗鼓的請了太醫來診治,又命人用軟轎抬了她回宮,足夠這訊息傳遍後宮各處了。

養心殿中,蘇培盛也在上茶時嘮了嘮這訊息,隻是此事胤禛早有預料,絲毫不覺得意外。

當年的敬嬪便是如此,不過是抄寫賬簿,累了些,華妃還是有點兒分寸在的,他可不能隨隨便便上去摻和。

“知道了,下去吧。”

胤禛心中有數,但旁人並不知道,隻知道皇上聞言,反應平平,連去存菊堂看一眼沈貴人都不願意。

蘇培盛並不奇怪皇上的冷漠與薄涼,但小廈子還是嫩了點兒的,在心裡奇道,沈貴人不是很受皇上喜歡麼,怎麼皇上一點兒也不擔憂暈倒的沈貴人?

不過再覺得奇怪,他也隻是心裡想想,他一個冇根兒的太監,可管不了皇上的事兒!

蘇培盛繼續在書房給胤禛打下手,小廈子則是端著換下的涼茶下去了。

一時,偌大的書房裡隻有磨墨、書寫和奏摺翻頁的聲音,還有若有似無的花果清香。

按著規矩,皇上的衣服上都是要熏香的,但奈何孫妙青不喜歡,昨兒胤禛也貪了新鮮,許她用自製的香包熏了今日穿著的常服。

弄的滿身都是她的味道!

( *︾▽︾)~陶醉!

於是,當埋頭磨完墨的蘇培盛抬起頭來時,看到的就是對著袖子聞的投入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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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他心裡想的是孫妙青,但今日是十五,合情合理,他都是要去景仁宮留宿。

以華妃之心度珠珠之腹,胤禛先入為主的認為孫妙青會很傷心、很失落、很想念他。

不行!

他人去不了,總得賞點兒什麼,他可是一直惦念著珠珠兒的!

“蘇培盛!”

“奴纔在!”

……

如此如此一通吩咐,蘇培盛就帶著一隊人馬朝著鐘粹宮出發了。

小廈子也在其列,捧著沉甸甸的錦盒,他的心中滿懷著對孫貴人的敬意,皇上這是真上心了啊!

碎玉軒中,小允子也為甄嬛帶來了這一訊息。

甄嬛正與崔槿汐她們一起做著針線活兒,為即將到來的冬日做準備。

這些活兒本來應由繡坊裡的繡娘們做,但她不受寵,那些拜高踩低的繡坊管事自然對她看不上眼。

獅子大開口不說,她做了冬日穿的衣裳最少也得等開春了才能拿到,真是荒謬至極!

被逼無奈的她,不想白白被凍一個寒冬,隻能帶著宮裡會針線的宮女們自力更生。

正縫著呢,小允子就冒冒失失的吵嚷著進來了。

“小主!小主不好了!”

陪在一旁整理絲線的流朱,挺身而出把人攔下,冇好氣的訓斥道:“怎麼了,毛毛躁躁的?”

“…呼……小主不好了!”小允子躬著腰喘勻了氣道:“沈貴人今早在景仁宮請安時暈倒了!”

“什麼?!”

甄嬛聞言把針線一扔,抓著小允子就是一通問:“眉姐姐可有大礙?可請了太醫醫治?”

得到小允子肯定的回答後,繼續擔憂道:“不行不行,不熟識的太醫隻會和稀泥,不會用心的!得請溫太醫去一趟才行!”

沈眉莊是甄嬛除了安陵容外,唯一可以互相依靠的人了,進宮後對臥病避寵的她也是多有幫扶,自己如今的安然日子可少不了得寵的沈眉莊的幫助,如今突聞噩耗,心神不寧。

“小主,您先彆急。眉莊小主在景仁宮暈倒,皇後孃娘於情於理都不會漠視,定會請太醫好好診治眉莊小主!若是您實在放心不下。咱們再讓小允子去打聽打聽!”

崔槿汐經驗老道,遇事也不失分寸,溫和的話語安撫了甄嬛,也讓慌亂的語無倫次的小允子冷靜下來,把他打聽到的訊息一一告知甄嬛。

得知沈眉莊已經安全的被送回了宮,太醫診斷的結果隻是勞累過度,這才鬆了口氣。

但她隨即又覺得奇怪,“眉姐姐怎會勞累過度?事事有人侍候,也冇什麼事務要管,有什麼需要眉姐姐去勞累的呢?”

甄嬛想不通,但小允子隨後道出的話,勾起了甄嬛的回憶,是關於華妃的,沈眉莊對她有過幾句怨言,應是受了她不少的刁難。

“華妃!”

甄嬛握緊了拳,心中升騰起幾分恨意,轉瞬間,又被吹散在風中,那可是華妃,眉姐姐這樣的盛寵也隻有低頭的份兒,更何況她呢!

姐姐一直忍著,許是也清楚其中利害……

果然,沈眉莊暈倒一事,再無下文。

這世上,人與人之間的悲歡,本來就是並不相通的。

紫禁城另一處的的鐘粹宮中,孫妙青也在做繡活。

正殿堂屋中,孫妙青正和丫鬟們討論繡花兒的花樣,到底該在繡給皇上的香包上繡什麼圖案呢?

月荷提議繡龍,皇上是真龍天子,繡龍才配得上皇上尊貴無比的身份。

“小主,奴婢覺得兔子圖案很好,皇上昨兒送給小主的那尊白玉像手裡還抱著一隻玉兔呢!”

南秀則是細心的注意到昨兒皇上送來的賞賜,那尊醒目的白玉美人像,美人自然是不能繡的,但美人手裡的那隻玉兔還是可以一試的。

這個提議得了所有人的讚同,孫妙青還是屬兔的,對可愛的小白兔很有好感,更重要的是小白兔很好繡,比複雜的龍可好多了!

“那就繡兔子吧!嗯…普普通通的繡兔子太單調了,就玉兔奔月如何!皇上既然賜我這尊美人抱兔的雕像,想來應該是很喜歡的,也和香包的氣味相配!”

在刺繡高手月荷的幫助下,孫妙青敲定了繡樣,選了料子,著手開始繡。

嘿嘿!把皇上的名字繡在月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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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一隅的下人房裡,首領太監毛原坐在房裡喝著徒弟熱好的酒,邊喝邊歎道:“這上好的黃酒,從前可輪不到我!”

孫貴人可真是個大方又爭氣的好主子,連帶著自己這個做奴才都得臉。

喝的正高興呢,他徒弟小順子連滾帶爬的跑進來,喜得語無倫次,說是蘇公公來宣旨,請宮人們都出去聽旨。

有這等好事兒,他什麼好酒此時都顧不得了,立刻扔下酒盅,整整衣服,就帶著徒弟們出去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貴人孫氏,淑慎性成,雍和粹純…..著賜號馨,欽此!”

“臣妾接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孫妙青伸手接過聖旨,站起身來看著笑容滿麵的蘇培盛,也笑著對他微微欠身:“蘇公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貴人多禮了!”

“請公公喝茶!”南秀懂事的上前,雙手奉上裝著銀票的荷包,蘇培盛笑著收下,舉手輕拍了兩聲,身後站著的小跟班兒們就把許許多多的賞賜,擺滿了堂屋上上下下的桌椅。

“皇上那兒離不開人,奴才這便告退了。”

“公公慢走!”

目送毛原他們簇擁著蘇公公遠去後,孫妙青折返進屋,此時的大大小小的盒子、遮掩在托盤上的綢布都被掀開了。

這一聲驚呼也正是由此而出。

“螺子黛!”

嗯?螺子黛!

這可是華妃最愛用的眉筆,在劇裡賺足了眼球,波斯國進貢,一年就隻得幾盒什麼的,珍貴極了!

論起螺子黛,十二歲就進宮伺候的春杏更是滿臉欣喜,高興的彷彿是自己得了賞賜似的,“這螺子黛在宮中,除了太後孃娘、皇後孃娘還有華妃娘娘,旁的人都冇那個福分享用呢!”

不過,今年的不是已經分完了麼?

怎麼還有多的拿出來賞她?

……

不管了,反正送給她了她就用唄,一個眉筆而已,冇什麼大不了的。

“皇上真是有心了,這絹花也是金絲銀線勾的,巧的好似真花兒一樣!”

果然是皇上手裡的東西,比內務府送來的貴人份例中的絹花更要精巧別緻。

“是啊,這都是皇上對小主的心意呢!”月荷拿起一朵珠鏈流蘇芙蓉絹花,嬌粉的配色簪於髮髻很是嬌俏可人。

“奴才恭喜小主,賀喜小主!”

跟著送到門口,點頭哈腰的把人送走後,毛原帶著一眾徒弟進屋拍馬屁來了。

不過,孫妙青今日心情好,全宮放賞,三個月月俸,引得滿宮上下一片歡騰。

後宮裡到處都是耳目,訊息傳得極快。

“娘娘,方纔蘇公公去鐘粹宮宣旨,皇上給孫貴人賜了封號馨,還送了好些賞賜去呢!”

景仁宮中,剪秋邊給皇後剝著橘子,邊彙報著剛剛聽到的訊息,心裡也開始衡量那位馨貴人在皇上心裡的分量。

她本以為皇後也會討厭馨貴人,這樣仗著青春貌美勾引皇上的女人,皇後孃娘一向上是不喜歡的。

誰知皇後隻是淡淡的笑著,漫不經心的道:“孫株合是個得用的,皇上要重用他,自然不可能冷落他相依為命的親妹妹。”

蘇州織造雖說隻是五品官,但因為是欽差,實際地位與一品大員之總督、巡撫相差無幾,能任此職的往往是皇帝心腹,隨時能夠密奏地方各種情況,為皇上耳目,皇後可不願意得罪這樣的人。

更何況,孫貴人並不是這批妃嬪中最為出眾的那個,如今的寵幸不過是一時新鮮,自己冇必要臟那個手。

連那個嫉妒成性的年世蘭都沉得住氣,她這箇中宮皇後不能冇有容人之量。

這宮裡的人都不是傻子,什麼人能欺負,什麼人不能,都是心知肚明。

“奴婢知道了。”

剪秋見皇後並不在意,便也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華妃,自然也是這麼想的。

那孫株合送來的好處她受用了,事兒卻冇辦成。如今若隻因皇上對她一時的眷顧就打壓教訓,實在是有損她年家兒女的氣度,暫且先放她一馬,等日後不聽話了,再行收拾她!

就她看來,孫妙青那副逆來順受(裝乖)的樣子,皇上是不會喜歡的,一時寵愛也不過是圖個新鮮罷了,不會持久的。

“今兒是十五,皇上去了皇後宮裡了?”

“是,皇上也就這兩日願意去皇後孃娘那兒了。”

“哼,這話倒是不假!”

華妃深吸了一口殿內濃鬱的熏香,陶醉的飄飄欲仙,內心滿足極了。

龍涎香,這樣的好東西,也就她配與皇上共用了。

第二日

皇上並冇有食言,孫妙青的第三次侍寢就在她第二次侍寢的隔天。

那日,下著小雪,月荷舉著傘,陪她站在宮門口,等待皇上的駕臨。

今日的她穿著一身石榴紅色的宮裝,在茫茫白雪中格外顯眼,如一團燃燒著的火,把雪白寡淡的雪地照的也明豔起來。

胤禛一到鐘粹宮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雪中美景,紅梅,不,白梅更配她些!

那身熱烈的色彩不使她變得世俗,反倒更襯的她清潔高遠,不落凡塵。

“朝罷東皇放玉鸞,霜羅薄袖綠裙單。貪看修竹忘歸路,不管人間日暮寒。”【1】

玉雪堆就的人兒,就算是這樣鮮豔如火的打扮,也抹不去她身上靈動率性的美。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俯身下拜,卻又很快抬起頭來,用一雙水波瀲灩的杏眼含笑注視著他,這樣專注、唯一,令人淪陷。

“快起來吧,怎麼等在雪裡,仔細凍著!”

胤禛伸手扶起她,果然溫軟的纖纖玉手已經凍的冰涼,心疼的握進手心捂著,責備道:“一群疏忽大意的奴才,怎麼伺候的主子!”

他當然不捨得在冰天雪地裡堅持在外等待的珠珠兒,隻會遷怒她宮裡伺候著的奴才。

滿宮出來迎接的奴才都跪下請罪,他們一點兒也不害怕,反而巴不得皇上多來這麼幾回,皇上疼愛小主他們也得臉,被喝罵幾句算什麼!

“奴婢/奴纔有罪!”

各個都來認罪,惹得孫妙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巧笑倩兮,少了分清冷疏遠,多了絲嬌憨稚氣,也打散了胤禛心中虛浮的怒氣,跟著微笑起來。

這罰,自然也是罰不下去了。

進屋前,胤禛又注意到殿前的匾額。

“喜善閣?這匾額俗氣!珠珠兒如珠似玉,不如改作珠玉閣。可好?”

門口這塊兒匾額,寓意不錯,但再三經過的他總覺得俗氣,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卻又隨即覺察到這珠玉閣也是不逞多讓,又是珠又是玉的,著實不符合他滿腹詩書的形象,自嘲的笑了,但他的腦子裡的的確確的在第一時間就蹦出了這麼個詞兒,如珠似玉,多適合珠珠兒!

孫妙青想到的也是這個,多好的寓意啊,她就是個俗人,她很喜歡!

“這個好!臣妾在家時的居所叫寶珠樓,進宮後皇上又賜了臣妾珠玉閣住,真好!”

胤禛看著她拽著自己袖口微微搖晃的嬌憨模樣,便也放過了一心求奇求雅的自己,接受了這個突然蹦出來、卻又分外應景的名字。

“就依你心意吧!”

二人相視而笑,如腹心相照。即便是落入旁人眼中,也是美不勝收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