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還來得及

翌日清晨,鼓樓的鐘聲響起,宮人陸陸續續都起了。

沈昭昭用過早膳,便躺在院子裡看書,說是看書,實則不知神遊到哪兒去了,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如霧見她悠哉悠哉一點兒也不著急,拿著的扇麵的手不由自主地扇快了許多。

“娘子,雖說如今太後不在後宮,不需要起早請安,但再怎麼說,您也是西妃之首,且這底下的妃嬪昨日夏令宴會上您隻是匆匆一瞥,都冇能認個齊全,日後相見不免難堪。”

“還有您昨日說的話,婢子回去想了一宿,今晨又找人打聽了,這後宮之中妃嬪眾多,但婢子聽說這些妃嬪有許多是入宮好幾年的,都未能懷上個一兒半女,若是娘子能有個孩子傍身……”如霧的話如同一聲悶雷在沈昭昭心底炸開,後麵這段話如霧是附耳過來說的,可她卻再也冇能聽進去後頭她說了什麼話。

是了,上一世蕭祁元日日混跡於後宮各處,可除了賢妃誕下了皇嗣外,合宮上下竟再無一子出生,包括恩寵不斷的她!

腦中有什麼陸續串聯了起來,沈昭昭瞭然地輕笑一聲。

她死前得知,那每月源源不斷、象征帝王恩寵的歡宜香裡,竟含滿了大量麝香!

蕭祁元。

表麵專寵的是他,實則算計,坐收漁翁之利的也是他!

上一世,天下人都認為聖人愛沈貴妃更甚自己的生命,就連顧厭都被他給騙了,她當然也冇能看破那狗皇帝的假麵。

她那時在地牢中飽受痛苦折磨,根本冇有機會保持清醒去想此事,死前未來得及想明白的細末,似乎在這一刻都連成了線索,得到瞭解釋。

上一世,夏令宮宴後,她便被人下了藥帶到鳳鸞宮,身邊出現的是護衛,這一世,也是被下了藥,出現的是閹人。

雖然過程有所出入,但這齣戲,從根本上便是蕭祁元不願碰她而想出的法子,從始至終,幕後之人都是他!

腦中似有什麼轉瞬即逝,沈昭昭一把拉住瞭如霧的手臂,“如霧,我需要你現在立刻替我去辦一件事!”

這宮中顧厭掌權,的確如此,可她後來才知道,蕭祁元為了扳倒顧厭,早在刑部放了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此人隱藏頗深,這件事還是沈家被下獄前一日,她無意間聽到蕭祁元和左玉說話才得知。

這人從未露麵,她至死都冇能知道他到底是誰,她隻知為了扳倒顧厭,此人從中出了不小的力。

不,恐怕不止顧厭,還有沈家!

沈昭昭隻覺得頭顱一陣眩暈,她昨日原本想著蕭祁元下了令,又得了顧厭的首肯,她今日晚些時候去也來得及。

可現在想清楚起末,蕭祁元把那些宮人遣去刑部,明麵上是為了查出此事的罪魁禍首,可實則卻是為了殺人滅口。

按照刑部慣例,夜裡押過去的刑犯,不管何等罪責,一般都要等到今日午後纔會開始審問,她賭那枚棋子定不會為了這種小事過早暴露自己。

入了刑部,那些人遲早會死,她一定要先他們兩人一步,拿到那些宮人的證詞才行。

看著如霧漸漸亮起來的眸子,沈昭昭告訴自己要冷靜。

還來得及的。

“此事你一定要親自去,萬不可假手他人,按我與你說的去做。”

沈昭昭交代完,如霧重重點頭,隨後便匆匆出了宮門。

她把手裡的兵書丟到一旁,看著大殿門口,微微眯起眸子。

蕭祁元如此急於滅口,是怕此事被他人知曉,此人絕不會是自己,前朝後宮,兩輩子,能讓蕭祁元害怕的人,隻有一個。

綜上,沈昭昭得出了結論,昨夜之事,和顧厭毫無關係,她鬆了口氣,至少眼下要對付的,隻有蕭祁元一人。

可昨夜顧厭又為何會出現在冷宮附近?

還隨身攜帶瞭解藥?

此事是她唯一還疑惑的一點,據她所知,顧厭此人極其陰晴不定,後宮的妃嬪亦無人會與他相近。

她依稀記得,昨日他似乎是從……悅央宮出來的?

那座宮殿自先帝在世時起,便早己被廢棄,上一世她曾親眼見過,那裡頭荒草叢生,外頭更是無人把守,若是用作密謀之處,也無人察覺。

或許看來她得尋個時間去探探了。

左玉進來通傳時,看到的便是她看著殿門發愣的模樣,腳步先是微微一頓,而後才垂首,“沈貴妃,聖人請您移步明德殿。”

沈昭昭回過神,佯裝吃驚道:“明德殿?

可是大皇子發生了何事?”

左玉麵無表情,隻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貴妃移步便是。”

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嘴臉,沈昭昭也懶得理會,上一世這左玉便是蕭祁元身邊的得力助手。

此人心思也不簡單,心中有桿秤,隻忠於皇帝,旁的一概都不理會,畢竟是蕭祁元一手把他扶持到今天的地位,她能理解。

沈昭昭起身,把手中扇麵隨手一丟,皮笑肉不笑的對左玉說道:“左內侍辦差辛勞,煩請帶路。”

不就是裝裝樣子嗎,誰還不會了。

早便瞭解他這個人,所以沈昭昭壓根從冇動過想要給他塞銀錢的念頭。

表麵客氣己是頂好,她也不奢望左玉會在蕭祁元麵前替她說什麼好話,畢竟上一世入宮起,她跟左玉就不對付。

去明德殿的路上,沈昭昭冇坐左玉帶來的腰輿,執意慢吞吞的步行,半炷香的路程愣是被她拖成了半個時辰。

甫一踏進明德殿,沈昭昭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那王氏己然是受過了刑罰,此刻正趴在地上哇啦抽泣著,而太醫署的人在屋外整整齊齊站了一排,神情倒看不出有多嚴肅。

而正中央蕭祁元正一手支著額頭,閉目微暇,略帶鷹鉤的鼻尖泛著絲絲冷意。

“聖人,沈貴妃到了。”

左玉走上前,輕聲叫醒了他。

沈昭昭微微俯身一拜,“妾,拜見聖人。”

蕭祁元看了眼她,虛虛擺了下手,隨後示意她去看王氏,隻隨意拍了下自己身旁,“過來坐。”

沈昭昭笑得花枝亂顫,很不含糊地坐了過去。

蕭祁元把她的手拿在自己手上把玩,眼皮也不抬,“王氏說你昨夜罰子恒在雨中跪了一個時辰,還罰了她三鞭笞,可有此事?”

沈昭昭點頭,無比坦蕩,“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