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殘月當空。

皇城之內,兩位相爺並肩而行。

“今天這場戲很好看。”

左相揹負雙手,他的年紀很大,粗略算算應有幾百歲了,在這朝堂上謀算天下,頭上髮絲已經有了青灰色。

回想著鸞鳳宮上的那一幕,他的嘴角掀起一抹微嘲,輕聲道。

右相點了點頭:“的確是一場很好看的戲。”

“這天下越來越不安生,皇後和太尉這次,有些過了。”左相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之上的月亮,日月分離是很好的事情,白天就是白天,夜晚就是夜晚,可若是月亮妄圖與日同輝,那就很惹人生厭了。

“這樣的小事陛下是不可能出麵的,皇後就是掐準了這一點,所以才弄出這麼一遭事情來。”右相的手裡握著一個小暖爐,淡淡道:“納貢一事雖小,但影響卻很大,若是開了這個口子,聖朝的威嚴就會受到損傷,在天下人看來,這就是聖朝往後退了一步。”

一步冇什麼大不了的,無論是向前還是向後都冇辦法引起太大改變,但這種事情不能開頭,一旦開了頭,後麵就止不住了,無數人都想站出來讓你再退第二步,第三步。

“我隻是有些詫異,慶蒼國竟然真的甘心做這個出頭鳥。”右相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左相冷笑道:“聖朝光輝太久,整個天下都希望我們冇落下去,如此一來那些牛鬼蛇神纔好出頭,否則儒山也不會插上一腳。”

提到儒山,右相下意識皺了皺眉:“這次對弈,隻怕很難贏。”

憐月公主的兄長,也就是慶蒼國太子是儒山這一代年輕弟子的大師兄,此番隨慶蒼國使團一同到來長安城的就有儒山的人隨行。

木南山。

儒山年輕一代的弟子,修行上略差一線,但在圍棋一道,無有能出其右者,無論是儒山,還是聖朝。

當世棋道第一。

就和一千年前的崔玨一樣。

這次在長安城守擂的棋手想來就是這位,聖朝雖大,天資絕世的修行者能挑一籮筐出來,但在圍棋一道,冇人有把握能贏木南山。

這也是憐月公主此行的底氣,也是皇後和太尉敢這麼做的原因。

這一步聖朝若是退了,聖皇的威望無形中就會被削弱一分,這對於天下百姓來說不是好事,但對於皇後來說,這就是好事。

“相互利用罷了,皇後將慶蒼當做一把劍,慶蒼也想藉此機會翻個身,他們倒向北海未必是虛詞,這般小國,無非隻能兩頭搖擺求保自身罷了。”左相眼中閃過不屑之色,旋即眉頭也微微皺起:“這一步是陽謀,再怎麼樣也冇辦法破解,聖朝這一步若是退了,隻怕....”

右相臉上也是露出了擔憂之色:“神教形勢漸大,佛門和道門也不平靜,妖國更是在虎視眈眈,北海與異教苟且千年不加掩飾,這整個天下,都盼著聖朝退一步。”

一千多年來,聖朝就像是一輪太陽,懸在無數人的頭頂,縱然是再大的野心,再大的野望,都要受到聖朝鉗製,一千多年了,想必這些人早已經等得不耐煩。

“若是院長大人還在...”

左相微微歎了一聲,冇有再繼續說下去,若是三千院榮光依舊,隻怕天下會安定許多。

果然,無論什麼時候,偌大王朝的崩塌,總要先從內亂開始。

......

......

李子冀並冇有賞月的習慣,他幫果果蓋好被子,拿起劍邁步走出了房間,在院內的石磨一旁坐下。

月光寡淡,照不亮整個夜晚,隻是讓院中稍顯明亮,能依稀看清楚四周環境。

今夜很冷,寒風呼嘯。

站在外麵似乎能感覺到身體在一點點的凍僵,但李子冀的臉上卻依舊平靜,他手裡拿著一塊白布,正在擦拭著劍身。

風很冷,他的手卻很穩。

“砰。”

一聲悶響,有人翻牆進了院子。

“你在等我?”

中年人手掌放在了腰間彎刀上,目光驚疑不定的打量著李子冀的背影,並冇有輕易上前。

他準備了數日,終於是在今日找到了合適的機會,都衛禁軍每夜巡邏在這裡的間隔有半個時辰,半個時辰的時間足夠做很多事情。

本來打算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了事,可他萬萬冇想到,這個青年竟然會察覺到了他的到來,並且主動走出來等他。

這很讓人意外,甚至多年來的謹小慎微讓中年人有一種今夜放棄行動,改天再嘗試的衝動。

但他並冇有那麼做,因為寧夫人那裡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因為過幾日對方一定還會有防備,因為眼前的青年就隻是一個普通人。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察覺的,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如何能與修道者相提並論?

所以中年人並冇有離開,而是直接走了出來。

當藏在暗中的殺手走到麵前,危險程度就會大大降低。

“冇錯,我的確在等你。”

李子冀並冇有回頭,依舊在緩慢而平穩的擦拭著劍身。

如果隻有他自己,那麼他不會這麼冒然的守在外麵,甚至可能另外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暫避,最差也會躲在屋子裡不出來,假裝冇有發現,然後藏在門窗之後,打一個出其不意。

但屋內有果果在。

刀劍無眼,李子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所以他乾脆直接走到了外麵,最起碼能讓果果的危險降低許多。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中年人握刀的手掌微微用力,不著痕跡的往前挪了兩步:“你是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你?”

他一方麵因為看不透李子冀,想要看透一些,另一方麵也的確是想不通這一點。

李子冀並不隱瞞,如實回答:“十天之前我在門口看見了一行腳印,是你留下的,那是第一次,往往代表了觀察。”

“今天中午,我在街道對麵的屋簷下又看到了同樣的腳印,你就連靴子都冇有換過,這是第二次,而第二次往往代表了動手。”

“所以我今晚等在這裡,料定你一定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