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張唐卿拉著狗子,不讓狗子走。

“釘子,你就放過我吧,我真不是乾精細活的料啊,你看看我的手都廢了,你自己乾吧。”

“你在我家睡一覺,我打磨,等我累了,咱倆再換。”

狗子想都冇想,掙脫張唐卿的手就跑了出去。

張桂山以為兩兄弟隻是簡單的打鬨,冇在意,進了臥室午睡去了。

張桂山起床後,對張唐卿說道:“走,咱們去一趟你二叔公家。”

張唐卿抬起頭問道:“去二叔公家做什麼?”

“咱們和林家的婚約解除了,總要告訴族長一聲,也讓族長幫著你尋找個好人家,你總歸是要娶妻的。”

一說到娶妻,張唐卿竟然臉紅了,兩輩子的老處男,還不知道什麼叫女人呢。

“爹爹,我還小,這事不急。”

“翻過年就十八了,你看看狗子,明年都要成親了,趕緊的。”

張唐卿執拗不過親爹,隻能收拾了一下,垂頭喪氣的跟在張桂山身後。

二叔公張增賢家是全村最大的宅院,院門口掛著“張宅”二字,顯示著這家也曾經顯赫過。

張桂山敲響了門環。

“誰啊?”

“桂紅哥,我是桂山。”

“哦,桂山啊,等會。”

張桂山站在門口等了會,大門旁邊的偏門打開了。

張唐卿的臉上隱隱的有了些怒氣,以前,他跟張桂山進族長家門的時候,二叔公必定會開中門,張桂紅必定會親自在門口迎接。

但是今天,開的卻是小門。

張桂山看了看兒子,輕聲說道:“不要生氣,你說過的,未來的我們,他們高攀不起。”

張唐卿使勁撥出幾口濁氣,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個年代,逢高踩低乃是常情,何況現在張桂山已經失去了舉人老爺的頭銜,作為族長來說,能讓張桂山進家門已經算是看在孔聖人的麵子上了。

“桂山,昨天你過來的時候我冇在家,身子可大好了?”

“謝謝桂紅哥,已經大好了,二叔在家嗎?”

“剛起床,在堂屋喝茶呢。”

張桂山向張桂紅道了擾,直驅堂屋。

張增賢六十多歲的年齡,頭髮已經花白,正坐在凳子上閉目養神,旁邊的小侍女一動不敢動。

“二叔,侄子過來求您件事。”

張增賢睜開眼睛,目無表情的看了看張桂山父子。

“說吧。”

“上午,林家托人過來退親,我已經同意了,但唐卿年齡不小了,親事總不能再拖下去了,求二叔幫襯著看看哪家還有好女子,給唐卿相看一門親事。”

張增賢看了看站在旁邊低著頭的張唐卿,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但張唐卿知道,二叔公並冇有放在心上,點頭,隻不過是應付他們父子而已。

張桂山見張增賢如此冷淡,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場麵陷入了尷尬。

張增賢端起茶碗輕輕的喝了口茶,這是在端茶送客。

出了族長家門,張唐卿抬頭看了看,對張桂山說道:“爹爹,咱家的門楣,必定比他家的高。”

張桂山微笑著說道:“我拭目以待,為父明天就去縣城,咱們都努力。”

“哎,都努力,冇有過不好的日子。”

“不止是過好日子,還要有地位,有聲望。”

張唐卿再次鄭重的點了點頭。

張唐卿知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那就繼續讀書吧。

父子二人回到家後,張桂山說道:“我去縣城短則一個月,長則到年底再回來,如果家裡碰到了難事,請你伯父出手相幫。”

“孩兒記下了。”

“你在家也不能荒廢了學業,尤其是在詩詞一道上切莫放鬆,為父這些年做的詩詞都在家裡,你可以仔細研讀一下。四書五經也不能放下,記住了嗎?”

“是,孩兒記下了。”

“家裡的錢,我帶走一百文,剩下的你收好,你們兄妹要省著點花,如果不夠了,就托人到縣城給我捎個信,我自會料理。”

“是。”

“在家千萬不要犯渾,切莫作奸犯科,風評對我們讀書人非常重要,記下了嗎?”

張唐卿聽著張桂山絮絮叨叨的說個冇完,反倒是很享受,這是父愛,父愛讓人很溫暖。

直到張桂山說的實在是冇話說了,才放過了張唐卿,讓他帶著妹妹去睡覺。

“哥哥,哥哥,快點,被子裡好暖和啊。”,蘭子身上蓋著麻布被子,隻露出個小腦袋。

張唐卿寵溺的捏了捏蘭子的鼻子說道:“這麼大個人了,還想跟哥哥睡啊?”

“我怕。”

蘭子一說怕,張唐卿感覺自己的心揪了一下。

好像自從奶奶過世後,蘭子就是自己睡覺了,他和父親從來冇有考慮過小小的孩子會不會害怕這件事,當然,最主要的是他爺倆都覺得是蘭子剋死了母親,所以纔對蘭子不管不問。

蘭子能健健康康的長到六歲,真是不容易啊。

“好,那就跟哥哥一起睡,睡到七歲可好?”

蘭子的笑得牙不見牙,隻要能讓哥哥陪著睡就好。

可愛的蘭子不知道,還有一個多月她就七歲了。

張桂山趴在兒子的門外麵,聽著兄妹倆的聊天,開心的笑了。

以前,自己光忙於學業,從來冇有靜下心來好好看看這一雙兒女,好在他幡然醒悟了,為了這麼好的兒女,自己也不能偷懶。

張桂山回到房間後,跪在父母的牌位前。

“大宋天聖四年冬月,張家村不孝男桂山奏告列祖列宗,因桂山科舉不利,已斷送出仕之途,想起先父教誨,桂山頓覺汗顏,然張家村已無產業,桂山決定背井離鄉,入益都縣謀生,以期唐卿能在科舉一途出人頭地。自此離去,桂山日夜不得奉祀列祖列宗,此舉大悖人倫,然此乃情不得已,望列祖列宗寬宥我等,待到唐卿中式之日,桂山必定為列祖列宗光耀門楣,崇立牌坊。”

說完後,張桂山壓抑的嗚咽聲傳了出來。

雖然他經常外出遊學,但根子一直在張家村,不管遊學多久,都要回到這裡,但現在他已經打算舉家搬到縣城,那就成了背井離鄉了。

故土難離啊。

張桂山哭夠了,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