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陳春,陳花,陳月最先聽到有些震動和害怕,不過很快就轉變了態度,氣焰囂張地看向古珍琦:"你不過一個外人,我們陳家的事,還輪不到你做主,你……"

古珍琦纔不會給她們繼續聒噪的機會,翻開本子,直接照著本子記錄讀起來:"1969年1月23日,陳春拿走三個雞蛋,兩個玉米餅,五斤玉米麪,三顆白菜,半斤棉花;”

“1969年2月5日,陳春拿走兩個雞蛋,連碗一起端走了一碗玉米糊糊,兩個鹹菜疙瘩,放在窗台上晾曬的五個乾鹹菜疙瘩;”

“1969年2月15日,陳春拿走了一斤白麪粉,一斤大米,五塊大白兔奶糖,兩勺子白糖,1969年2月28日陳春……”

“陳春1969年,總共回了30次孃家,共計拿走了20斤玉米麪,2斤白麪粉,2斤大米飯5斤小米,15個雞蛋,半斤白糖,10塊大白兔奶糖,15個玉米餅子,2碗麪條,6碗玉米糊糊,10個雜麪窩窩頭,1兩肉,1隻野雞,1隻野兔……"

古珍琦唸完陳春1969年,從孃家打秋風拿走的東西,村民看她的目光,徹頭徹尾地變了,低聲議論了起來。

陳春正打算開口,為自己辯解一二,古珍琦哪會給她機會,緊接著轉麵向村民,微笑道:"我就不一一列舉了,隻怕是到明天早上,也讀不完!”

“大家稍等我一下,我去給陳春,陳花,陳月覈對彙總,這麼些年,從孃家冇通過明麵同意,打秋風拿走東西的統計總量。"

說完古珍琦遞了個眼神給王桂英,轉身回坐在了凳子上,快速翻看記錄本,用本子旁,附帶的半根鉛筆書寫。

陳春,陳花,陳月趁著這個空檔時間,湊到王桂英身前,露出討好的笑,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軟和得不像話:"娘,您是我們的親孃,怎麼忍心,讓我們在這麼多人麵前丟人,您就彆讓一個外人,難為我們?娘,有事咱們自己家,關上門好商量嘛!"

王桂英瞪了她們一眼,態度冇有任何變化,臉上的表情,非常堅決:"早乾什麼去了,我平日就是太慣著你們了,如今卻是好賴不分,想這件事,不了了之,我明白地告訴你們,門都冇有!"

陳月瞥了眼,正在盯著她們的村民們,心下越來越慌亂了,要說姐妹三人,誰在孃家的處境最不好,非她莫屬。

上有刻薄尖酸的婆婆,蔫壞的公公,挑事精妯娌大嫂,偏聽偏向的大伯子,脾氣暴躁大老粗丈夫,腦袋缺根弦,總是行為猥瑣、愛給寡婦乾活的光棍小叔子,處處找她麻煩,隨意指使她的小姑子……

婆家的生活,對她而言,簡直暗無天日。每次回孃家打秋風,受到的是婆家明裡暗裡的擠兌暗示,她自己也想好過些,還能躲會清淨,有片刻的喘息。

這要是和孃家,再鬨一出不愉快,她在婆家的日子,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會變得多麼舉步維艱!

陳月又嚇又怕、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扯住王桂英衣袖,含著哀求的意味,聲音壓得很低,她很怕被人聽了去:"娘,算我求您了,就答應我們的賠償請求吧,不要讓古珍琦彙總,到此為止吧,算我求您了,不然被我婆家人知道了,我回去隻怕不好交代。"

陳月為了給自己保留臉麵,最後一句話,如果參照她平時說話衝,不過大腦的風格,就相當委婉了!

"老話說的果真一點冇錯,女生外嚮,女兒都是給人家養的。瞧瞧,你們自打嫁人了,對我這個孃家媽,冇有半分孝順,張口閉口婆家、婆家,心心念唸的也是婆家,這些年搬空孃家去填補婆家?"

陳花覺得終於找到了說話機會,打斷王桂英的話,想也冇想幾乎是瞬間脫口而出:"那不是我們婆家條件不好嘛,總不能一大家子捱餓,孃家貼補點,不也冇啥毛病嗎?"

她的這句話,一瞬間徹底惹怒了王桂英,她的心此刻一抽一抽的疼,悔恨蔓延心頭,悔自己不該生下她們,悔自己不該一味縱容她們的行為,到頭來自己差點被氣得兩腿一蹬去見老頭子!

"還記得你們爹,是怎麼冇的嗎?"

王桂英忍著強烈的心痛,眼眶氣得紅紅的,她是快咬碎後槽牙,才問出了這句話。

現在滿嘴充斥著血氣散發出的鐵鏽味,牙齒依舊咬得死死的。

聞言,陳春,陳花,陳月,包括靜站一旁的陳國,陳強,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腦袋聳拉下來,頭埋得很低,不敢再搭一語。

王桂英見狀,冷嗤:“怎麼,說不出話了,啞巴了,看樣子是還記得!陳春,你說陳家欠你的,那你們欠你爹的呢?"

“那一年鬧饑荒,連下了五天的大雪,雪停後,大雪封山。咱們家四天揭不開鍋,你們的爹,看著躺在炕上,餓得起不來窩的你們,心裡急得頭頂冒火,咕嘎咕嘎灌了兩水瓢的水充饑,冒著半人深的雪進山給你們尋摸吃的!”

“這一去,再也冇回來,直到十天後大雪稍微化了些,大隊長他們纔將凍得邦邦硬的他,抬回來,你們咋不說欠他的呢,啊?"

王桂英講著講著,再也無法壓抑自己悲傷的情緒,聲淚俱下,泣血控訴,最後一句是直接怒吼出來的。

陳鵬飛的死,是紮在陳家人心裡的一根刺,這麼多年過去了,冇有人敢把這件事拿到明麵上來提!

每年逢年過節,清明,都隻派陳國或陳強其中一個,去給陳鵬飛燒紙錢,每次匆匆去,匆匆回,不敢多做停留。

心裡實在是有愧,不敢直麵去麵對!

今天王桂英解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疤,陳國,陳強,陳春,陳花,陳月,心裡瞬間被愧疚包裹,低下頭默默垂淚。

開了頭,事情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王桂英不再顧念母女親情,她的心,被傷了個透心涼。

"你們有臉哭,哪怕有一分一毫,覺得愧對你爹的地方。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回來,喝孃家的血、吃孃家的肉!”

“你們說,婆家人餓,我和你們的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侄子、侄女,就不餓了,我們是鐵打鋼造的?還是成仙得道了,不用吃、不用喝,就能活著,你們轉過頭,去問問在場的父老鄉親,誰家有餘糧?誰家一年到頭,吃過一頓飽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