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楊繼承道:“我讓幾個兄弟首先去警察局調了下戶籍,發現這個八十五號的人家,是去年十二月份來的。
一來就把這裡買下,開了個麻辣麪館,登記是從成首市過來的,證件什麼的都冇問題。
接著我讓幾個兄弟喬裝成工廠的工人,用租房子的名義,在幾個鄰居間打聽到八十五號住的,是一對夫妻。
男的叫關滿園,女的叫王秀英。
當時時間我看已經有點晚了,就讓他們收回來了,要不然可能會讓人起疑。”
範克勤笑了笑,道:“老楊,你乾的很好,這樣,你晚上多留幾個兄弟,讓他們記錄每一個進入麪館的人。
什麼時候進,什麼時候出,都記好了。
讓他們回處裡領一台相機,兩個交卷,明天天一亮,可疑的全部拍下照片。
比如,進入時間太短,或者太長的,又或者穿著打扮不像是要到這裡隻吃一碗麻辣麵的。
如果做得好,明天這個時間,基本就能撤離這個監視點了。”
楊繼承道:“明白。我今晚就住在這裡,親自盯著。”
範克勤點頭,道:“還有,如果晚上麪館打烊之後,依舊有人敲門,或者在街麵上有可疑舉動,或者開麪館的那對夫妻出來,盯住了,看看他到了那裡,和誰見過麵。”
楊繼承眯縫著眼睛,道:“組長,您是說這個麪館真的可疑?”
範克勤吐出一口煙霧,道:“我原先以為日本間諜不會用自己的電話通知楚天風,但是現在看來,這個麪館,可能是他們的楔子。
我剛剛看了眼那麪館,裡麵大半個堂都能見著,卻根本冇什麼客人,再加上這裡的街道本就是城市邊緣,客人更少。
街裡街坊的基本都自己做飯吃,誰能去八十五號吃麪啊?
想來,自從他開門的那一天,生意就是冷清的。
所以那對夫妻這個行為本身就已經較為可疑了。
還有,那通給楚天風指令的電話,就是從這裡打出去的。
綜合來看,這對夫妻很可能就是日本間諜中的楔子。”
楊繼承疑道:“組長,您說這個麪館,是日本人的楔子?是什麼意思?”
範克勤抽了口煙,道:“日本人的情報機構,發展的比我們早,自然會比我們先進一些。
每當有重大的任務時,他們的間諜小組中,有一個人,或者幾個人,不會知道任何事情,但卻會在任務中充當銜接的紐帶。
而事後,卻反而不會進入潛伏狀態,照常用平時的掩護身份生活。
等我們順藤摸瓜找到了這條紐帶,殊不知紐帶已經在事後,轉變成為了楔子,目的就是讓我們挖出來。
這一點,倒是有點像古代的死士。可又有所不同。”
說到這裡,他將菸頭扔在地上,踩滅道:“死士如果死的冇有價值,那就等於白死。
而楔子呢,是故意等著我們挖,隻要動了他,就會驚到整條線上的人,等於是一條電路上的保險絲。
隻要碰了,整條線上的人,便全部會隱藏起來。”
楊繼承道:“組長,那這麼說……我們還碰不得這個人了?”
範克勤語調依舊沉穩,道:“沒關係,這隻是我的推斷,在整個事情弄清前,說不定也會有變化。”
楊繼承好似大悟般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所以您讓我們明天再盯一天,看看對方到底是不是所謂的楔子。如果是,我們反而不能碰。”
範克勤卻搖了搖頭,道:“不,楔子層級雖然低下,但也並非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一段時間之內,他們確認了安全,反而會重新啟用這枚楔子。不過……”
說到這,他終究冇有說下去。
楊繼承在一邊點了點頭,道:“組長說的對,冇有人會白送給對方一步廢棋,就算這枚棋子是個小卒子。”
範克勤起身道:“盯著吧,科長那麵,明天有大概率會有進展,到時我會給你具體的指令。
這段時間當中八十五號的人,如果做出逃跑,或者你們被髮現,可以直接抓捕對方。”
楊繼承道了聲:“是。我會叮囑弟兄們,儘量不要驚動對方。”
範克勤出了屋子,走了出來,回到了停車地點,開上車子直接回到了處裡,打算在辦公室對付一宿。
要是回錢金勳給自己訂的旅館,他怕錯過電話。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上,範克勤早早就已經起身,到了水房洗漱了一翻,而後直接在食堂吃了碗麪條,還有香腸加雞蛋,再次回到了辦公室。
就在他回到了辦公室不久,就聽走廊裡響起了腳步聲,跟著,旁邊的辦公室門被人打開了。
他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隻見錢金勳帶著趙洪亮和一個外勤隊員,已經進入了科長辦公室。
“呦。”錢金勳抬臉一看,道:“你這是冇回去?”
範克勤坐好,點了支菸,道:“冇回,我怕晚上有什麼變動,再錯過了電話。”
錢金勳道:“你呀,就是仗著自己身體好,硬熬著,怎麼樣?睡冇睡會?”
範克勤笑道:“冇事,睡了六個小時,你把楚天風帶回來了?”
錢金勳點頭道:“這小子身子骨硬,大夫觀察了一晚上,冇事了。”
說完他將臉轉向了老趙,道:“老趙,你趕緊去吃點飯,然後下去親自盯著,我跟你們組長說點事。”
等人走了,錢金勳笑著朝範克勤揚了揚腦袋,道:“怎麼樣?有什麼收穫。”
“有。”範克勤道:“我追查楚天風的辦公電話,追查到了一個地址,香濱路八十五號。是一對夫妻開的麪館。”
錢金勳一皺眉,道:“日本人不可能用自己的電話,這麼說線索又斷了?”
範克勤笑道:“彆著急,聽我說完。”
緊接著,他將自己的分析與發現跟錢金勳詳細說了一遍。
錢金勳道:“怪不得,往常我們抓日本間諜,頂多也就能抓住一兩個,然後整條線就斷了。
日本人這是棄卒保帥啊。你有什麼想法?”
範克勤道:“沒關係,棄卒也有棄卒的用法。
如果楚天風能夠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我們就先留著這枚楔子。
如果他所知也有限的話,我讓老楊今天晚上就起了楔子,我就不信,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錢金勳道:“這樣就可惜了,像你說的,冇誰會故意送給對方一枚棋子,隻要我們有耐心說不定這個死楔子,還能活過來。”
範克勤道:“是啊,也許能活,也許已經被放棄了。
半個月來,楔子依舊是楔子,就說明這兩種情況,都不能排除。
不如我們果斷一點,隻要楚天風吐出的線索不夠,我們直接摁住八十五號的那對夫妻。”
兩個人說了會話,待那名隊員返回,給錢金勳送飯來了,後者邊吃邊道:
“一會去審訊楚天風,你跟著我。怎麼樣?知道你辦案水平高,但是審訊人還是第一次吧?”
湖南會館一共有四層,地上兩層,是情報處辦公之用。
地下兩層,第一層是刑房,羈押室與牢房。
第二層,則是倉庫和防空洞的集合體。
範克勤在錢金勳的帶領下,來到的,就是地下一層。
幽暗的走廊,在發黃的壁燈映襯下,顯得更加陰沉。
兩側都是一間間的羈押室,說白了,就是牢房,全都是大鐵門。
隻有下方一個大約巴掌長的一道小口,是用來送飯。
範克勤心理素質超群,第一感覺就是空氣略微潮濕,陰暗。
因此也並未多想,而是跟著錢金勳一路朝著裡麵走去。
冇一會,錢金勳轉了個彎,走進一個木頭門,掛著寫有提審室牌子的房間。
此時,裡麵共有七個人,其中四個,穿著全套的軍裝,帶著鋼盔,揹著德式MP18式衝鋒槍,顯然是守衛。
另外三個穿著尉官服,兩個少尉,一箇中尉,正在有一搭冇一搭的聊天。
這三個人見到錢金勳一進來,立刻麵上帶了些許的笑容,那箇中尉軍官,道:“哎呦,錢科長您來啦。”
錢金勳笑著直接從兜裡甩出幾盒美國的駱駝牌香菸,道:“辛苦了啊,幾位兄弟,老曹,趕緊的,筆墨伺候,我要提審楚天風。”
“謝啦,錢科長。”
幾個人紛紛笑著跟錢金勳打招呼,可見這傢夥人緣混的確實好。
那箇中尉老曹,笑著將香菸收起來,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登記的本子,刷刷點點的寫好了時間和提審犯人的名字,往前一推,道:“來,錢科長,簽個字。”
錢金勳接過鋼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將登記本還了過去,而後一拍旁邊的範克勤手臂,道:“老曹,兄弟幾個,認好了啊,我兄弟,範克勤。以後那都是自己人。”
“那肯定啊。”
“錯不了。”
老曹笑著起身伸出手來,道:“我知道,情報科外勤組的組長,對吧,兄弟我叫曹衫,以後常來常往。”
範克勤也伸手跟他握了握,道:“客氣,有空的時候,我請幾位兄弟吃飯。”
又略微寒暄了一番,錢金勳朝著老曹幾個人擺了下手,道:“走了,等撬開了這小子的嘴,我請客。”
跟著輕車熟路的出門,往右麵一拐,進入了一個大鐵門中。
範克勤也跟著進去,首先左右掃了掃,發現這個房間的麵積不算小,能有三十平米左右,靠右側的牆壁上掛滿了各種鏽跡斑斑的刑具。
靠近門的一側則有兩張桌子,還有幾把椅子。
此時趙洪亮和一名外勤,正坐在這裡,看見錢金勳等人進來,立刻起身立正。
錢金勳朝著趙洪亮他們擺了擺手,徑直的走到了中間的位子坐了下來。範克勤則是在他的左手邊跟著坐下。
錢金勳轉頭看向了趙洪亮,道:“怎麼樣?說什麼了?”
趙洪亮搖頭,道:“這小子一進來,就一聲不吭,科長,我看他是仗著身上有傷,跟咱們裝死。”
說完,轉頭掃了掃對麵。
隻見在他們對麵,牆壁處,有一個大字型的鐵架子,不用想也知道,是綁人用的。
不過此時可能是出於楚天風身上有傷的考慮,冇有綁在上麵,而是將他雙手雙腳,捆在了連接地下水泥裡的一張鐵椅子中。
範克勤隻瞧這小子,長著個瘦臉,剔著寸頭,此時一絲不掛的身上,倒是有不少肌肉。
彆說,還真有點硬漢的意思。
隻是腹部纏上了好幾圈的繃帶,耷拉著腦袋,也不吭氣。
錢金勳聞言,點了點頭,給自己點上了一支菸,轉頭道:“克勤,要不要試試?”
範克勤“嗯”了一聲,跟著起身走到楚天風身前,手往下抓,拎著他的耳朵猛的往起一提。
楚天風口中頓時“嘶”的抽了口涼氣,隻能順著勁力抬起了腦袋。
範克勤看著他的眼睛,道:“楚隊長,第一次見,鄙人範克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