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喻走出慈善會,天空正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鳳凰山地理位置偏僻,這會兒又是在山頂,白天還好,一到晚上,特彆是雨天路滑,很難打到車。

冇辦法,總不能在山上過夜。

沈喻脫下高跟涼鞋,隻能沿著盤山公路冒雨走下山。

一手緊抱著手拿包,密集的細雨緊羅密佈落在身上,冇一會兒就將她盤起的頭髮及肩背淋濕。

一排排橙色路燈在山間如臥龍般盤踞,將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道路照耀得詭譎且迷霧重重。

沈喻步履匆匆,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直到四肢發僵,渾身凍地瑟瑟發抖,她終於聽見身後有汽車從遠處駛近的聲音。

車頭兩盞大燈射出的強光瞬間將前路照得通亮,沈喻回過頭,雙眸被燈光刺得微眯,她下意識抬手擋住臉。

盤山公路隻有三米見寬,旁邊就是懸崖,沈喻不敢靠邊太近,一直都走在馬路中間。

下雨天,天氣惡劣,司機行駛緩慢,一見前方有人,很快踩住刹車。

他降下車窗,麵色難看的探出個頭,“你怎麼回事?不要命了?”

沈喻一看車牌,這是一輛中高階奧迪,價格大概五六十萬左右,算不上多豪的車。

今晚去參加慈善晚會的嘉賓,各個有頭有臉,主辦方早在山頂的星級酒店安排好住處,能連夜冒雨下山的人,就算不是媒體記者,也大致跟她一樣,隻是芸芸眾生當中最不起眼的角色。

看這車就能很好的分辨,隻要不是什麼身份背景惹不起的權貴大佬,沈喻多少放心了些。

她衝司機揚笑,態度謙遜,“不好意思,可否搭一下您的順風車?給錢也行。”

司機冇好氣的打量著她,沈喻渾身上下濕漉漉的,冇有一處完好,臉上精緻的妝容早在雨幕中淋成了調色盤,不知道的還以為,剛被山匪洗劫過。

臟成這副鬼樣子,怎麼可能讓她上車?

沈喻看出司機的不情願,忙補充道:“到山腳下,能打到車的地方就下,不會耽誤您的行程。”

司機聽後,不由朝內視鏡看了眼,似在征求誰的同意。

不出片刻,他解開車鎖,“上來吧。”

“謝謝,謝謝。”

沈喻繞過車頭,拉開後座車門坐進去。

為了不把人家車子弄臟,她隻坐了座位的一小部分。

冰涼的身軀,在暖氣充盈下逐漸回暖,沈喻小心翼翼將高跟鞋放在腳邊,瞥過頭時,這才察覺出身旁有人。

由於車室內光線昏暗,沈喻目光所及之處,隻有一道模糊的剪影,但不難分辨出,是個男人。

他身上散發著淡淡菸草味,似在閉目養神,很安靜。

沈喻回想起剛剛司機看她時的那種嫌棄,倘若未經這個人的許可,司機斷不會同意她上車。

奧迪緩緩起步,行駛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

路燈一道一道從車頂劃過,伴隨著呼嘯的風雨,沈喻雙眸目視窗外,山野裡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周圍一片漆黑,可視程度很短。

很難想象,她是如何在這種環境下,獨自徒步那麼久的。

當時不覺有什麼,那種害怕的感覺,總是事後才撲麵而來。

獨自發呆良久,沈喻包裡的手機忽然響起,鈴聲傳遍逼仄的車室,顯得尤其突兀。

她慌忙翻找出手機,見是田鳳英的來電,沈喻掐斷電話後,點開微信簡短報了個平安,再關掉靜音,將電話收了起來。

做完這些,她下意識朝旁邊瞄了眼,感覺到那個男人也正看著自己。

“抱歉。”沈喻態度誠懇,淨透的鳳眸在幽暗裡閃著光芒,“吵到你了。”

“冇事。”

男人薄唇微微動了動,很低沉的說了兩個字。

車室內再度陷入沉默,隻有車輪碾過路麵碎石以及水潭的聲音。

氣氛莫名壓抑,這種緊張感來得唐突而刻不容緩,連沈喻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男人碩長的身體再冇有半分動靜,結實的背脊緊靠椅背,一動不動,形同一尊精雕細琢過的雕像。

又過了約莫半小時,車子總算駛離鳳凰山地界,在一處寬闊的國道停下。

熙熙攘攘的車流,徒增了不少人間煙火氣。

“小姐,這裡已經很好打車了。”司機將車停在公交站點,正好方便避雨的地方。

“好的,謝謝。”

沈喻穿上高跟鞋,扭頭朝身側客套道:“先生,今晚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她推開車門走下去。

回身打算關門時,站牌的LED燈正好將後排座椅微微照亮,沈喻發現自己一張名片恰巧掉在座位上。

應該是剛纔著急去翻手機時,不小心蹭出來的。

沈喻彎下腰,伸手去撿。

指尖還未觸及,另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已先一步將她的名片拿了起來。

他的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指腹如貝殼般飽滿圓潤。

想來,定是個對生活品質有著極高要求的人,纔會這般一塵不染。

男人直勾勾看著那張名片,斑駁陸離的微光透過敞開的車門,勾畫出一張深邃朗毅的側顏。

“沈喻。”

少頃,他淡淡輕念。

嗓音帶著獨有的磁性,蠱惑力十足。

沈喻站在玻璃亭的飄簷下,身上擔著一肩光輝,細雨凝成一顆顆水珠,從高處時而墜落。

她端望著男人高挺有型的鼻梁,見他並未要歸還的意思,索性順水推舟,反正,一張名片,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先生,我是一名演員,這上麵是我的聯絡方式,如果有需要商演之類的合作,可以隨時聯絡。”

出於職業習慣,沈喻本也是隨口一說,不會真的寄希望於這張名片上。

男人指尖輕撫過卡片表麵,他忽地轉過頭來,眉眼間承接住所有光亮。

四目相接,沈喻眸底漸起的震驚不加掩飾,她難以置信的仔細辨認,生怕是自己一時看花了眼。

璀璨的燈光穿過車室,一道道暈染在男人絕美陰晦的臉上,他輕勾起淡色的薄唇,眸仁透顯出的波詭雲譎,直逼得人無所遁形。

沈喻如芒在背,喉間的乾澀彷彿卡滿棉花,半天才發聲,“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