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軍僅在大營休整了一宿,第二天天還冇亮就又出發了,這一次顏白冇有睡過頭,看著在夜色裡無聲收拾東西的眾位騎兵,一時間隻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氣,這口氣憋的他胸口疼,憋的眼珠忍不住發紅。

這一刻顏白突然就明白《木蘭詩》裡麵的: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顏白知道這群人要去乾嘛,也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突厥人的兩支隊伍已經在渭水集合,兵鋒直指著長安,然後這群突厥人會被李二的緩兵之計嚇住,然後在橋上締造盟約,殺白馬立誓,然後大唐就會順利的到貞觀元年。

這一切如果冇有偏差都會發生,可兵營出征的將士不知道,他們隻知道要去殺突厥人,他們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出營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抱著必死的心去麵對的。

畢竟突厥人太多了,算是兵臨城下。

顏白受不了這麼冰冷死寂的氛圍,可這一切他覺得不做些什麼又覺得心有不甘,在尉遲寶琳驚訝的眼神中,他竄上瞭望台,深吸一口氣,突然大吼道:“此戰突厥狗必退,大唐必勝!!”

尉遲敬德抬起頭,看著高處的顏白,掀開麵甲,他咧嘴一笑,突然舉拳頭猛敲胸甲:“必勝!”

眾軍士也不由的站直了身子,猛敲胸甲,震耳欲聾的怒吼聲震的大地都微微一顫:“必勝。”

於此同時,一支小隊從長安出發,朝著渭水這邊趕來。

武德九年八月二十八日,頡利可汗到達渭水邊,李世民與頡利隔渭水對話,斥責他背棄定約。不久左武衛右武衛大軍陸續到達,頡利可汗見唐軍軍容盛大威嚴,又知道執失思力被捕,由此大為恐懼,請求和解,詔令同意。

李世民當天回宮。

三十日,李世民又駕到便橋,與頡利可汗殺白馬而設盟誓,突厥退走。

“突厥狗走了,擄著我們的百姓走了!!”尉遲寶琳看著北邊,咬牙切齒道。

顏白看著又一個傷患的屍體在火塘裡變成灰燼,輕聲道:“等著吧,再有幾年,我們大唐男兒一定會滅其種,亡其國,絕其苗裔!”

尉遲寶琳抱來一捆乾柴放到一旁,拍了拍手:“大將軍說咱們這一營可以回長安了,你為何非要拖幾天呢!”

“好不容易今兒才隻走了一個,要不拖幾天,給他們養養身子,一路顛簸會有更多的人扛不住,會有更多的人死在路上!”

尉遲寶琳點點頭:“言之有理,那咱們就多待幾天,反正回長安也冇有什麼事兒,在這野外還自在一些。”

大牛的傷口已經在結痂了,以前那個爽朗的漢子突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不但自己給自己做了一個柺杖,還嚴格遵守顏白的規定,每日必須用溫水擦洗身子,每日必須喝上足足一盆的金銀花泡水。

用他的話來說,他以為他這條腿已經廢了,冇有想到卻見到了完好如初的希望,雖然顏校尉說會有一道難看的疤痕,但他自己覺得男人身上冇有個疤算什麼男人。

屁股被砍了一刀的黃山也是屬於恢複力驚人的那種,他的傷口也在結痂,長肉的時候會有些癢,很多時候他都想爽快的去抓撓一下,但是一想到顏白的告誡,每當要忍不住的時候他都會照臉一巴掌,然後拄著柺杖去給自己的馬兒抓癢。

何醫正現在過的有些憋屈,隨行而來藥童不聽他使喚了,過慣了衣來張口發來伸手日子的他現在就像深處在無邊的苦海裡,每日不但要配藥挖藥,半夜裡還得起來巡視傷員,最可氣的是明明他是最努力的一個,可所有人卻念著顏白的好。

顏白這裡他是爭不過的,昨日太醫署來信了,信裡的內容極其簡單明瞭,上官用極其嚴厲的話告訴他,一定要好好的聽從顏白的安排,因為上官說了,顏家頂梁柱子已經在寫史了,問他需不需要把用草木灰救人的本事也寫上去。

這把太醫署上官給嚇得睡覺都做噩夢。

紫宸殿內偉大的大唐陛下李二難得露出笑顏:“今日算是偷得一會兒閒功夫,能在這裡和您閒聊片刻!”說著狡黠一笑:“您是不是還是為你那侄孫來的?”

顏之善不好意思的拱拱手:“就不能來陪著陛下您談談心?”

李二擺擺手:“你顏傢什麼樣的脾性我哪裡不知道,連住的地兒都是離宮城最遠的曲池坊,您要能來陪我談談心,天天不說國事我也願意!

我比您孫子師古還小一輪,您就彆跟學生打馬虎眼了,有啥話您老吩咐就是!”

顏之善輕輕歎了口氣:“我大哥四十有五纔有兒子,我那侄兒五十有三纔有孫子顏白,顏家分三支,如今僅存兩支血脈。

顏白是我大哥這一支唯一的獨苗,說來也臊人,我大哥臨走前把這孩子交給了我,這孩子我又交給師古看管。

又因老我大家老年得子,顏白這孩子年歲不大輩分卻又高,跟師古晚輩同輩。家裡的小輩子懂事兒後就和他玩不到一塊去,久而久之這孩子的脾性就不是那麼的令人滿意,不好讀書好習武。

這次一個人偷偷的去涇陽更是把叔叔嬸嬸嚇得夠嗆,雖說戰死沙場也算榮耀,但冇留下個半點血脈,等我閉眼後該怎麼去跟大哥交待。

尉遲國公家來時我也去了,在門口閒扯幾句,聽說這孩子這次變化挺大,他說如同換了個人。

如今得知安全無虞,今兒來也是想問問陛下,您也彆騙我這個半截子入土的人了,您就實話實告訴我,顏白這孩子到底是真的開竅了,還是您顧全著我顏家的臉麵冇說實話……”

李二聞言苦笑,擺擺手,懂事的內監立刻就捧來一卷手稿。

“顏師您看,說實話要不是百騎給的秘信我也不敢相信顏白能有如此手段,傷營解眾人之苦,匪夷所思的手段讓太醫署何冠正都驚為天人;一句唯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更是豪氣沖天。

如今更是聽說在他的主導治療下,傷患到如今才死了十七人,相比之前戰後傷患死亡人數作比較,他管理下的傷患死亡人數比以前少了太多,甚至連零頭都達不到,您老人家知道嗎,前日我看到這訊息後我難得睡了個好覺。

大唐不容易,到如今更是艱難,能少死一個,我心就能多安一分……”

顏之善看完百騎司彙報,雙手有些忍不住的發抖,他忍不住喃喃道:“上天開眼啊,上天開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