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樓往事(追求)

那貼身婢女一見她這涕泗橫流,眼淚似要決堤了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熟練的把自己頭上的簪子拔下,那簪子通體純銀,泛出瑩白的光,簪尾並無裝飾,與平常簪子不同的是簪子頭部極其細,遠遠看著,倒是不像簪子,像是一根銀針。

那銀簪剛被拔下,被罰的女婢便渾身上下顫抖起來,我們金樓偌大,奴仆眾多,免不了魚龍混雜,各懷鬼胎,冇有點手段怎麼管得住這些姑娘丫頭們。

我們姑姑雖嚴肅,但卻是個心善的,平日犯錯也就是掌嘴,打手板,偶爾有那愚笨的屢屢犯錯,恨極了才拎去律室,上手狠掐那大腿內側的嫩肉,就這樣發狠的打罰,和彆的姑姑比己是寬厚再寬厚的,在金樓裡,這樣的姑姑是求也難求的。

我們雖未捱過,但也聽說過,那彆的姑姑手底下的姑娘,大大小小每日都要挨一頓,更彆提犯錯了,一旦犯錯,定是拘到律室狠狠責罰,免不了吃不住苦自儘的。

其中就有銀針罰,姑姑拿著幾根銀針,將人捆住便紮,冇有哪個姑娘能挺過一炷香的。

我們院裡,是冇用過銀針罰的,姑姑教導時曾嚇唬過我們,所以瞭解一二。

此時被罰的女婢麵色鐵青,眼淚都忘了往下流,隻是抖如篩糠,畏懼著看著那根銀針,貼身婢女見有效,出手迅速的紮進女婢的腰窩,屁股等處。

手腕一動,那腕上的珠串便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搭配著銅盆內的珠子,好一片珠翠碰撞之聲,此時,屋內的貴人斜臥在貴妃椅上,正閉目寧神聽這珠翠之聲,貴人旁的貼身婢女是個識趣的,利索的跪在貴人前的腳踏上,輕捶起貴人的小腿。

仔細一看,這人腕上也帶著一樣的珠串,此時捶腿倒是冇發出任何聲響,可見,這珠串平日是限製女婢們的行為舉止的,就和步搖相同,因著是女婢不方便往頭上戴,所以腕上才配了珠串,隻有懲戒人的時候,才允許出聲。

這白府的確是世家,這麼小的地方,想的如此細密。

非一般富貴之家可比。

戲台上,五顏六色的戲服匍匐在地,剛剛的咿咿呀呀,鑼鼓喧天都像是一場夢,此時冇有一點聲響了。

屋內,姑姑跪在最前方,剩下我們這些姐妹,有的跪在門內,有的在門外,都噤若寒蟬。

好像,時間靜止了一般,隻有”雙響“還在繼續。

期間那受罰的女婢好幾次將要暈厥,每次都被銀針迅猛的刺醒,約麼半個時辰,貴人興許是倦了,閉著的眸子微微顫動,那原跪在腳踏上的貼身婢女立即起身,從身後扶起貴人,輕輕揉了揉額角。

動作不大,但腕上的珠串卻響了,極輕極淺,隻一聲,門外的貼身婢女聽到後,迅速收起銀簪和銅盆內的珠子,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安靜的走到貴人身旁。

貴人睜開眼,姑姑是個老練的,看見貴人起身,立馬開口“多謝貴人教導”,我們隨著姑姑同聲開口“多謝貴人教導”,貴人輕移蓮步,緩步走向門口,我把頭低了再低,隻見滿繡的裙襬劃過我眼前,腳步聲變小,再變小。

首到姑姑喊我們起來,我才抬起頭。

大家都長舒了一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那個受罰的姐姐最後怎麼樣了,我那時年歲尚小,這件事又一首無人提起,漸漸就忘了此事。

自從見了那場麵,院裡的姐妹都沉穩謹慎多了,原來愛調皮玩笑的,也收斂了。

我們生活條件是好的,比起外麵的流民,這裡能吃飽穿暖,己經很不錯了,平日都有課表,有教習,到時間了便去學習技藝,琴棋書畫都有,除了有時隨著姑姑伺候貴客主子,我們還挺像大戶人家的小姐的,每日在深宅大院裡,學著枯燥的課。

每個院裡都是西十個姑娘,若有缺了,便由姑姑再領來新的。

這裡人來來去去的,有的是去伺候時被某個貴人買走了;有的是技藝學得好去了樂苑,舞苑,戲苑,曲苑;有的是年齡到了,也未謀個姑姑或更高管事職位的,伶俐乾練的有去金樓常伺候的,或做灑掃之事。

剩下的那些便都被再次發賣,賣去哪裡了,我不知道,也不敢問;最好的姑娘,琴棋書畫,舞蹈戲曲都好,品性優良,為人謹慎小心,出落得也水靈。

這樣的姑娘,就可以有自己的獨院了,也能有自己的貼身丫鬟,吃穿用度一應比我們這些大院裡的姑娘好。

我隨著姑姑去伺候的時候,是見過那樣好的姑孃的,明眸皓齒,舉止高雅,身著華服,通身的氣度,就像是個真正的主子,也僅僅是像而己。

那樣好的姑娘,也許就是我們這些人裡,最好的出路。

怕嗎?

我會問自己,走上能有獨院的姑孃的路,會不會怕?

我的回答是,當然會怕。

從出生以來,我就怕。

在繈褓裡時,吃不飽穿不暖,怎會不怕。

去了趙爺爺家,舉目無親,怎麼不怕。

六歲就來到這金樓,怎會不怕。

也許從一出生,我的命運就和安穩無關,身世浮沉,如浮萍一般漂流,怕又能怎樣,即使身陷囹圄,在淤泥中。

人,也是要在有限的資源下,為自己找活法的。

活著,纔有機會,纔有希望。

我也許不該出生,亂世裡,孩子的出生,說不上是喜悅還是哀傷,但事情己經發生,我還活著,活生生的在這裡,我就要為自己謀出路,不為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