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撐著傘，溺愛地看著李楓充滿希冀的眼神，又抬眼望向遠處在雨霧中若隱若現的山巒，心裡突然起了一抹淒涼，誰人何曾無年少？

老頭兒來時從李楓淒婉哀怨的牧笛聲中讀出了此刻年輕人的心裡是何等的痛苦。

不由來的心裡也替眼前這個少年感到惋惜，他定了定神，對李楓講到：“楓兒，常言道最是無情是相思，而天凡兩隔的思念尤甚，知道對方的去處，卻永遠無法企及相見，你知道什麼是仙？

或者你認為仙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李楓低下頭想了想：“師父，仙人應該是騰雲駕霧於蓬萊山中或乘著仙鶴出行或駕馭著寶劍暢快遨遊西海；來去自由穿梭於人世間的險境腰懸一壺酒漿仰臥峭壁鬆上醉飲；或頭戴三尺白巾行走世間懸壺濟世於萬民；上不受天地之約束，下不受道德法律製裁，力大無比、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排山倒海之能，更是能長生不老，守護著自己的親人和愛人”。

李楓說罷，眼裡更是充滿了嚮往之色。

老頭兒慈愛的對他笑了笑，緩緩說道：“凡夫俗子眼裡的仙人形象跟你講的大抵一致。

以為做了仙人就可以為所欲為放縱不羈追尋自由，但是天道渺渺，細小而不可察，多少你們眼裡所謂快活的仙人為了追尋大道而消散在天地之間，塵歸塵土歸土，尋不得半點遺留的跡象。

天道浩渺難尋，那些所謂的修士就是為了與天地爭奇，與地奪壽般的存在，他們的存在有悖於天道輪迴，上天自然會降下各種無法想象的苦難與磨難，偶有成功的也是寥寥無幾，何況所謂的’’成功’又是怎樣的成功呢？

多了一萬載壽元就叫成功嗎？

跳脫到**就叫成功嗎？

還不是跳不出大道輪迴，你看就像方塘裡的遊魚從小蝦米成長為水塘裡的霸主，便以為自己就是最大最強了，時而快活的衝破水中樊籠躍出水麵以為自己便是超出了大道，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與這更為無垠的域界相比豈不是十分渺小嗎？

總有那更加高深廣闊的大道是其無法理解及吸收的，來自這更強的大道法則的約束總使人覺得似乎頭懸軒轅大劍，壓迫著修士不斷前進、不斷突破，稍有大意放縱，劍落人隕。

大道就是這麼冷酷無情，你總是不斷的尋找它，它卻不住的隱匿身形躲避，並不露出半點兒馬腳出來，一旦被人窺出一絲隱匿，它便降下可怖雷罰滅掉身形或者偷偷降下深沉夢魘要你神魄消散從此癡呆，使出各種各樣的手段要毀滅你於天地之中，要你從它那裡偷窺奪取的東西如數奉還；大道做這些事你隻能想方設法承受住它的種種考驗，天地雖廣不避大道所尋之人；道法精微，難保七尺身軀，修仙--多少修士在修行中迷失了自我，在參悟天道中損失了固有人格，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不是喪身在異獸之口，就是慘死在同族刀下。

多少淒涼苦恨，豈是寥寥數語道的儘的。”

“師傅，你是仙人嗎？”

李楓聽完老頭兒頗有感觸的一番話後眼睛裡更是充滿了希望。

老頭兒吧嗒了下嘴巴，若有所思，“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老頭兒緩緩講道。

“為什麼這麼說呢？”

李楓忍不住問到。

“以前算是你們眼裡的仙人，但是現在和你一樣了，是個平凡的老頭兒了”老頭兒答道。

“為什麼不修仙了呢？”

“你的問題可真多啊”老頭兒對李楓充滿慈愛的笑著說道。

‘你看得到前麵的峰巒嗎？

’老頭兒話鋒一轉問到。

雨不知不覺停了，雨後氤氳升騰的霧氣瀰漫在水麵上，遠處山巒在氤氳中若隱若現似有似無。

“師傅，太遠了，隻能看出個大概輪廓，具體的形狀看不清晰”李楓回到。

“修道就是這樣，不論你在什麼層次，望著大道總是這樣的感覺若隱若現，似有似無，有多少修士在這條虛無縹緲的路上拋棄一切，大都基本在這條道路上迷失了方向而夭折。

若說天道可畏，人道卻是更甚，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情仇，爾虞我詐，這裡不分卑劣和高尚，不分絕情和寡義，誰能走到最後，誰就是王者。

有些修行者迷失了方向，鑽研各種喪心病狂的招式和血腥的寶器，不禁血祭數萬萬人，僅為了成一己之私；有人偶然獲得了修行重寶，便引來多少修士的齊力追殺？

原因無他，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為了修行的靈丹妙藥、法器寶物，殺人放火飲毛茹血無所不極，手段層出不窮，敬畏大道固然，提防同是修行者的‘人’更是首要，這些就是修行者日日所見、日日所行之事，如此的江湖，你也願踏入麼？”

老頭兒用充滿痛心的神情對李楓講到。

李楓聽罷默然無語，師傅所訴說的仙人和自己心裡想的仙人形象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可謂天差地彆。

但一想起與小琴離彆時少女情深義重綿綿不絕的情宜及信誓旦旦的諾言、轉身離彆時的落寞以及給自己玉佩希望我走的更遠能再相聚的殷切希望，不由得內心升起一股一往無前的豪邁勇氣。

朝著老頭兒用鏗鏘有力的話語講到：“大道至險，江湖血雨腥風，縱是下至萬丈深淵尋物，上至銀河霄漢攬月，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男兒在世數十載，七尺從天豈活埋？

我李楓縱不能與奇花鬥豔，與魚鱉爭壽，我亦要闖盪出屬於我自己的天地來，與其在凡牧牛種田閒雲野鶴，不若提槍與劍與天鬥與人鬥與地鬥反是其樂無窮。

為了心中所追求的執念，為了我對所愛之人的承諾，縱然身隕，也不枉我李楓來這世上白走一遭”。

老頭兒聽罷李楓的回答先是一愣，忽而不禁撫掌哈哈大笑。

老頭兒心裡充滿了悸動，彷彿回到了那久遠的過去，久遠到到頭兒以為自己忘記了。

此刻卻又清晰的浮現在自己的眼前，李楓的這般答覆和自己即將踏入仙途時回答父親的話多麼相像啊，為了理念，為了愛人，毫不猶豫的拿起手中之劍按照自己的意誌，在修仙界殺出了個窟窿，多少腥風血雨都是伴隨自己而起。

老頭兒眼前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殺人如麻茹毛茹血的時候………曉夢迷蝶，一轉眼這都過去多麼久了，一串串故人，慢慢掠過眼前………老頭兒沉吟片刻，朝李楓講到：“先回家吧，楓兒，時間己經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