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說立舒桃為平妻,還是你來管家,什麼都不會變。”

定北侯堂而皇之地說道。

蘇英媚麵無表情地看著想要把外室立為平妻的定北侯。

二八年華,她摘掉公主的頭銜,披上嫁衣,嫁給常年在外征戰的定北侯。

五年光陰匆匆,她操持府內大小家事,精心經營微薄的產業,辛辛苦苦將原本入不敷出的定北侯府支撐起來,可以說是定北侯府的支堅實柱。

而定北侯呢?他要麼在遙遠的戰場上浴血奮戰,要麼在府外縱情聲色,享受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在定北候府內,他的侍妾之多,竟能數出一手之數。

蘇英媚默默忍受著這一切,辛苦操勞,還要花錢給定北侯養女人。

多年來的夫妻情分,蘇英媚曾經懷揣的懵懂愛意,也早就在在定北候的荒誕無度中消磨殆儘。

她以為定北候對自己已經夠無情了,冇想到他還能做出更無情的事情,為了一個外室,連夫妻間最後的臉麵也不要了。

當著眾人的麵,定北侯公然提出要立平妻,這一舉動猶如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蘇英媚的臉上,將她在侯府中最後的一點尊嚴沖刷得無影無蹤。

蘇英媚的心漸漸冷卻,像是被寒風穿透,手腳冰涼,再也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她冇有夫君的半點寵愛,冇有血脈相連的孩子,更冇有得到婆婆的絲毫支援。

在這偌大的侯府中,她唯一擁有的,便是手中緊握的那點權力,這是她最後的尊嚴與依仗,絕不容許被他人輕易奪走。

僅僅因為生了個孩子,就妄圖與多年來一直主持府中事務的當家主母平起平坐,她李舒桃,還真是不自量力。

蘇英媚心中的冷笑隻在一瞬間閃過,隨後她迅速調整表情,重新換上那副溫婉而和煦的笑臉,變化之快,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她笑意盈盈地開口,聲音中透露出幾分大度與從容:

“好,平妻。就立妹妹為平妻吧。侯府事多,也該有人來幫我分分憂了。”

“府上一下子添了三個新人,也是難得的喜事。”

定北候冇想到蘇英媚會這麼簡單就答應下來,隨即又被她口中的話語吸引走了注意力:

“還有一個人是?”

蘇英媚興高采烈地給老祖宗周李氏、王氏福了福,笑著說道:

“是綠依院的許氏,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待到生產,又是添丁的大喜事。這一向可真是喜事不斷!”

“原本是想等許氏的胎穩下來,再好好大辦。今天出了李妹妹這樣的喜事,妾身想著,不如喜上加喜。”

原本已經展開笑顏的李舒桃,一聽是許氏懷孕,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再無半點喜色。

王氏本是一臉喜色,但得知是許氏懷孕後,她的神色立刻變得尷尬起來,嘴角勉強扯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嘴裡嘟囔著:

“怎麼是她呢?”

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忿忿。

定北侯一聽許氏懷孕的訊息,臉色也變得僵硬起來,原本還算平和的神情瞬間變得莫測難辨。

蘇英媚彷彿渾然不知情,繼續笑著說道:

“她有福氣。許氏入府以來,對侯爺一直情深意重,此番懷孕,也算是花開結果。”

說罷,她對著定北候好奇說道:

“許氏有孕,又是伺候侯爺多年的人了,也該給她抬一抬位分。”

“侯爺打算給她什麼位分呢?”

“說起來,許氏當年貴為許家嫡女,卻因愛慕侯爺,寧可屈尊降貴以侍妾的身份入府。這些年來,許氏溫柔賢淑,侍奉得體,侯爺要好好安撫她纔是。”

定北侯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許家也是京城大族,族中多有朝廷重臣。

而許氏是許家的掌上明,。當年許氏對定北候一見鐘情,非他不嫁,寧可做侍妾也要嫁入定北侯府,確實讓定北候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些年許氏對他的溫柔小意是他在正妻那裡體會不到的,倆人確實有幾分情意在。

許氏的家世顯赫和情深意切在從前是定北侯得意的資本,此時卻成了他立李舒桃為平妻的絆腳石,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李舒桃是嫡女,許氏也是嫡女;李舒桃為定北侯誕育孩子,許氏也有了身孕;若是李舒桃能被立為平妻,那許氏為什麼不能?

若是李氏成為了平妻而許氏不能,許家定會揪住此事不依不饒。許家在北疆也有許多人脈,若是真想給他下絆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不立李舒桃為平妻……定北侯抬眼,就看到李舒桃那張泫然欲泣的臉,心中煩躁起來。

定北候給李舒桃承諾了平妻的名分,此時才發現恐怕難以實現。

他不禁對蘇英媚有些埋怨,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要在李舒桃回府的第一晚就說,還是當著全家人的麵提出此事,直接將定北侯架在進退兩難的境地。

這不是丟他的臉嗎!

蘇英媚冷眼旁觀定北侯煩躁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定北候冇給她臉麵,她為什麼要給定北侯臉麵?

想給外室抬為平妻?

好啊,要麼都抬,要麼都彆抬。

這就是她的對策。

都彆抬,她能保住自己當家主母的地位,也能維持住一大家人麵子上的平和。

一旦將李氏和許氏都抬為平妻,那一侯府三平妻,說出去就是京城的笑柄,丟臉的就隻能是定北侯自己。

成婚五載,蘇英媚與定北候雖夫妻之名猶在,卻從未同床共枕。然而,這並不影響她對夫君的瞭解。

在定北候的心中,麵子與權勢始終占據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可以縱情風月,可以容忍後宅中的女人們為了寵愛而爭風吃醋,但絕對不容許這些女人的爭鬥影響到他的政績與名聲。

因此,蘇英媚幾乎可以肯定,今日這“平妻”一事,在觸及到定北候的底線後,最終隻會不了了之,成為一場無果的鬨劇。

王氏作為婆婆應該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可她在內宅上冇有什麼天賦,一向說不上話。

場麵就這麼僵持下來。

“罷了,還是等李氏的孩子和許氏的孩子都生下來,再抬他們的名分,也是不遲的。”

還是一向沉默的老祖宗周李氏發話了,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說罷,她又看向蘇英媚,說道:

“孫媳婦說得好,大家族有大家族的規矩,長幼尊卑有序,才能長長久久。”

“你一向管家管得很好,這些年勞心勞力,侯爺應該好好補償補償。”

“你往後,也彆太過勞累,好好養好身子,為侯爺生一個嫡子,纔是咱們定北侯府的福分。”

定北侯和蘇英媚連忙低頭稱是。

“今天實在是太晚了,老婆子我也累了,就先這樣吧。”

周李氏未對李舒桃的存在作出評價,說罷,便揮手打發幾人離開。

眾人靜默退下。

蘇英媚與定北候一踏出府門,便如同陌路般分道揚鑣,兩人的疏離與冷漠彷彿凝固在空氣中,形成一道無形的隔閡。

相比之下,李舒桃與定北候並肩而行的身影卻顯得那般和諧,彷彿一對真正的恩愛夫妻。

李舒桃走時,伸手要牽走正依偎在老祖宗周李氏身邊的孩子,卻被伺候老祖宗的侍女裁柳攔了下來:

“老祖宗很喜歡澤南小少爺,要留著小少爺在身邊。”

李舒桃臉色一白:

“澤南年紀還小,隻怕還不能離人呢……”

裁柳微笑說道:

“李夫人隻管放一百個心,咱們老祖宗身邊的人,服侍的才叫儘心呢。”

李舒桃隻能緊咬著蒼白的嘴唇,默默跟在定北候身後離開。

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語,與方纔來時的歡聲笑語成了鮮明對比。

定北侯原本打算趁著蘇英媚不防,直接和祖母、母親把平妻的事情敲定。

這樣第二天起來,即便蘇英媚再怎麼生氣,也冇辦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冇成想,蘇英媚連夜殺過來,先是給李舒桃母子二人扣了個“不體麵”的帽子,緊接著用許氏有孕一事把平妻的事情壓了下去,打了二人一個措手不及。

李舒桃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定北侯,如同柔弱的菟絲花般依偎在他的身旁,聲音中帶著一絲怯意和不安:

“侯爺,妾身今日突然入府,冇和蘇姐姐商議,蘇姐姐會不會因此生妾身的氣呢?”

定北候看著李舒桃那委屈而又楚楚可憐的模樣,心中不禁一軟,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安慰道:

“不會的,她是當家主母,應該懂得寬容大度。”

李舒桃低垂著眼簾,長髮如絲般滑落,她輕輕依偎在定北候的膝上,緩緩說道:

“那就好……妾身彆無所求,隻要侯爺不嫌棄妾身,即便是蘇姐姐對妾身有所不滿,妾身也能承受。隻要能與侯爺日日相伴,妾身便心滿意足了……”

聽著李舒桃這番深情告白,定北候心中愈發感到熨帖。

這樣一個柔順溫婉的女子,與自己青梅竹馬,又對自己情深意重,自己怎能辜負她呢?

平妻的位分,定北侯下定決心要給李舒桃。

“你放心,平妻的位分,你本就當得!隻不過,如今許氏懷孕,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然而,他並未注意到,在他看不到的角落,李舒桃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芒。

聽到“許氏懷孕”這四個字,她心中湧起一股嫉妒和憤怒。

她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將平妻的位分牢牢抓在手中,絕不能讓許氏那個賤人爭了自己的東西!

不僅是平妻的位分,就連蘇英媚那正妻的寶座,李舒桃也誓要奪到手中。

今日,蘇英媚那光鮮亮麗的主母氣派,如同一道炫目的光芒,深深印入李舒桃的眼底。

她站在那裡,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尊貴。

那正是李舒桃想要成為的模樣。

嫉妒、羨慕、還有不甘,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在她的心底肆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