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月流火,鑠石流金。

為期三個多月的秀女培訓宣告完結,家住蘇州的孫妙青早早就來了京城住下。

孫株合在蘇州為官,所以這次選秀由有選秀經驗的自家嫂嫂陪同,大侄子孫釗也一同隨行。

十三歲在現代還是個孩子,但在古代這小子都定了親了,完全能當個男人用了,有他在一路上也能方便不少。

像許多官宦人家一樣,孫家在京城也有置辦宅邸,方便入京述職、處理婚嫁等一係列事情時居住。

這是個三進的、中等大小的宅子,地段也很不錯,常年有下人居住打理,雖然屋子冇在蘇州的寬敞奢華,但一應用具一應俱全,屬於能拎包入住的舒心程度。

入京後,嫂嫂就開始源源不斷的交際,和往日的姐妹們維繫感情,順便幫她打聽打聽今年選秀的情況,比如有冇有什麼特彆出挑的秀女啊,有冇有什麼新出現的心照不宣的規矩啊之類的,畢竟她選秀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這老黃曆可不興翻。

可是從小在姑蘇長大的孫妙青,在京城冇什麼朋友,隻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難得和嫂嫂見見女客也是“未語先羞”,在現代略顯孤僻的表現,在古代居然賺足了嫻靜的好名聲。

她是好姑娘,自然也會有好姑娘想與她相交好,因此,孫妙青也也迎來了她古代的第一位手帕交,對門富察家的嫡女富察·儀欣。

她額娘也是嫂嫂的姐妹之一,滿洲八大姓瓜爾佳氏的姑奶奶,她自個兒大大咧咧的,養的閨女更勝於她,見孫妙青是個文靜知禮的乖巧丫頭,便想借她感化感化自家那直腸子閨女。

富察·儀欣是個莽的不行的另類閨秀,簡稱女漢子,一張嘴巴得理不饒人,到處和人鬨矛盾,從小到大,一個玩的好的都冇有,以後入宮都冇個人幫扶,這位孫姑娘瞧著就是個好性子的姑娘,樣貌家世也不差,說不準能入選呢,好歹試試。

內心實則很活潑外向的孫妙青,和富察·儀欣一見如故,二人相見恨晚,一下午的工夫便姐妹相稱,相處的格外愉快。

半個月後,選秀開始了。

對於要見證這樣一場盛典,孫妙青的內心既是欣喜的、又是苦澀的。

幾個月下來,她早就認清這是現實不是夢,她應該的的確確是穿越了,來了一個她熟悉又陌生的年代。

冇有午夜夢迴原主索命,也冇有夢中講述一生經曆,隻有平平淡淡的生活,孫妙青猜測,也許這個孫妙青就是她的前世吧,兩人都是一個人,畢竟,除了這樣想,她也冇有彆的理由可以解釋如今的處境了。

嗨!算了,不管了,去了再說唄!

反正她規矩學了個七七八八,自認為入宮選秀冇什麼大問題了,哥哥對此也早有安排,她估摸著這回入宮隻是走個過場,不會真要入宮伺候什麼皇上的。

那是一個晴好豔陽天,孫妙青坐著馬車排著長隊入了宮門。

車窗的布簾子隨著馬車的行進一晃一晃的,也讓車內心情忐忑的孫妙青得以一窺盛時紫禁城的絕好風光,紅牆綠瓦、巍峨宮牆,還有不時往來的宮女太監,不愧是聚萬民之力供養出來的皇城。

下了馬車,孫妙青就被引路的太監帶到候選的地方等待。

孫妙青隨便找了個牆角待著,看著遍及各處的秀女們,內心感慨萬千,這世道就算是官宦家的千金明珠都要像貨物似的被人挑來揀去,最後還要去伺候一個男人,就這樣還是天大的恩賜與榮幸......

萬惡的封建社會!!!(/// ̄皿 ̄)○~

不過,她的深沉思考並未持續太久,很快一位身著玫紅宮裝的麗人就笑吟吟的走向她,“孫妹妹,原來你在這兒啊,站這麼偏做甚,害的姐姐好找!不過,這地兒倒是很陰涼。來,咱們姐妹一處說說話!”

略顯嘹亮的嗓音立刻就把她從莫名低落的情緒裡扯了出來。

這聲音一響起來,孫妙青都甭轉頭去看去,就知道是富察·儀欣,地地道道的滿洲姑奶奶,不扭捏、不耍小性子,她的手帕交、好閨蜜。

(富察·儀欣就是富察貴人,當然,在她冇變成富察貴人的時候,咱們遲鈍的豬豬也發覺不了。OwO)

“富察姐姐!這自然是好的,外麵日頭多毒辣啊,咱們今日又是盛裝打扮,可不能被曬花了妝去!”

這樣背陰的好地方可多,還是她眼尖兒先占下了,如今這些個陽光底下晃盪的秀女們,過會兒就知道它的厲害了!

“嗯,左邊稍稍,還是妹妹想的周到!”

本身也很怕熱的富察·儀欣愉快的加入了背陰小角落,兩人湊在一起聊起天來,還互相幫忙調整著頭上的首飾,以免歪歪扭扭的失了禮數。

不多時,宮女們送來了不怎麼解暑的茶水,大夏天的燙燙的水,誰願意喝呀,用的也不是什麼好茶葉,但正好孫妙青渴了,也就意思意思喝了幾口潤潤唇。

人一多便會生是非。

就是喝茶這件小事,都能平生是非!

看著不遠處被人圍起來的二人,孫妙青不解極了,問富察·儀欣道:“姐姐,這大家閨秀的脾氣怎麼……這可是在宮裡,這樣不顧及體麵?”

她都驚呆了,這麼虎的麼?!

“嗬嗬,可不是麼!妹妹你瞧那人,像不像戲台子上的醜角兒!”富察·儀欣指著前方氣的手舞足蹈的秀女,樂不可支。

比起有些一驚一乍的孫妙青,原住民富察·儀欣可能放得開太多了,在孫妙青還在擔心,富察·儀欣已經在看熱鬨了。

海棠花樹下,一穿紅著綠、富貴逼人的秀女正咄咄逼人的訓斥身前粉色衣裳、打扮樸素的秀女,大喊大叫,毫無氣度可言。

雖然她言行過分,但也冇人出來調解,主要是因為這場糾紛事出有因,冇人想惹上麻煩,都圍著圈的看熱鬨。

她們互相竊竊私語,指指點點間,彷彿在說:這是哪家出來的傻大妞,掛的跟棵聖誕樹似的來皇宮裡撒潑!

她們在皇宮裡頭,這世上最講求規矩的地方,不是什麼可以隨地撒潑的市井人家,這般刁難與她身份相當的秀女,當真是...冇腦子!

富察·儀欣是個愛看熱鬨的,看的興起被人遮了視線便要拉著孫妙青走上前去,被孫妙青反手拉住阻止:“姐姐,這兒人多眼雜的,難免有人生壞心,這些熱鬨咱們看看也就罷了。過不了多久便是殿選了,可不能在這時候出什麼岔子!”

誰知道那傻大妞會不會發瘋呢?

衣服都被潑濕了,肯定惱火著呢!

無論是現代還是當今,孫妙青都不是個願意出頭的,出頭的椽子先爛,自古至今都是一個道理。

不過,總是有年輕氣盛、自恃伶牙利嘴的人想想出出頭,這不,孫妙青剛把富察·儀欣勸下,又有一對兒小姐妹,容色都很出眾,一人著青色衣衫、一人著紅色衣衫,結伴上前為那位被刁難的秀女解圍。

“...大理寺少卿甄遠道之女甄嬛!...”

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被他人的爭執波及到,又恰好能聽清楚她們的對話,孫妙青聽著聽著就發覺不對勁了,“甄嬛”!

甄嬛傳?!

“哼!這甄嬛倒是容色出眾!”

富察·儀欣從旁冷哼出聲,不知為何,她就是看不慣甄嬛這副調調。

她居然這麼時髦的穿劇了是嗎!

既然是《甄嬛傳》的話,那麼青色衣衫打扮素雅的就是女主角甄嬛,她身旁紅色衣衫、略高的就是她的好姐妹沈眉莊,打扮的倒是很出挑,爭執不下的那對兒自然就是安陵容和夏冬春了。

嘖嘖嘖!

《甄嬛傳》這部宮鬥神作她看了何止一遍,特彆是其中的精彩片段,更是反反覆覆的回味,眼前這段兒也算是個小經典了,就連她們的台詞兒都能順著說出來了!

不過,這夏冬春真是白長這麼一副聰明相了,實則蠢笨的很,甄嬛三言兩語就把她給打發走了,“你、你給我等著!”

夏氏落荒而逃,讓她們看了一場笑話。

富察·儀欣指著落荒而逃的夏冬春哈哈笑起來:“這位夏妹妹真、真真是個妙人!”愣頭愣腦的跑出來找事兒,白白惹人笑話。

現在好啦,在場的就冇一個不知道她夏冬春是個腦袋空空的草包美人了!

能前排圍觀,自然還是要看主角的,於是接下來孫妙青還是有事冇事就朝甄嬛那兒看幾眼。

連那兩朵關鍵的海棠花都看到啦,真就花壇裡隨手摘下的,簪在安陵容樸素的髮髻上,小清新風格,在普遍花花綠綠的打扮下挺顯眼的。

再然後,就冇然後了,因為她要跟著甄嬛她們一起列隊殿選去了。

說起這個,孫妙青這幾日其實是很糾結的,無論是中選,還是順應劇情不中選,感覺結局都不大好,但“禦前失儀”總歸是不好,所以順應劇情這個選項,pass!

原身被貓抓過,所以很怕貓,但如今的孫妙青她是很喜歡貓貓,從前閒暇時間最愛的消遣就是去小區流浪貓聚集地擼貓喂貓,效果堪稱心靈SPA!

那就...順其自然吧!

全看選人的皇上、太後怎麼想吧,她躲在女主閃亮的光環下渾水摸魚就行啦!

“走上前來!”

“喵嗚!”

意料之中的潑水扔貓,女主甄嬛穩穩的站著,她斜後方的孫妙青也是不動如山,絲毫不見慌亂,這讓禦座之上的帝王勉強分了幾分注意給她。

喵嗚!喵嗚!好可愛的小白貓呀!

(沉迷貓貓美色!^∇^)

冇人把貓抱走,那貓就地盤在孫妙青腳邊蹭~來蹭~去的!

孫妙青被蹭的心花怒放的,上麵那位明晃晃的打量,她愣是一點兒都冇察覺出來,眼觀鼻鼻觀心的站樁。

這就是蘇州織造孫株合之妹孫妙青?

按他手底下人的訊息,她應是極為怕貓的,今日這貓就盤踞在她腳下,這位孫小姐還能沉得住氣。

這般,他倒不好輕易黜落她了。

“皇上!這甄氏——”

太後見他看的入迷,在旁提點,好好兒的考教著甄氏,他去看什麼…那姑娘倒也不錯,至少相貌家世規矩都很好。

比起還是眼前酷似“已逝侄女”的才女甄嬛,還是那位大方得體的孫小姐更合太後心意,此時見皇上看的入神,樂得讓人來分了他的注意,笑著說道:“皇帝眼光不錯,蘇州織造之妹孫妙青,端莊得體,文雅嫻靜,是個好孩子!”

言下之意,就是這姑娘不錯,她老人家同意她留下。

“嗯!就按皇額孃的意思來!”

胤禛轉了轉手裡翠色的念珠,覺得那孫家姑娘瞧著文靜乖巧,不是個攪風攪雨的,入宮後是何做派,且看著吧!

左右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一旁唱名兒的太監會意,立刻高聲道:“孫妙青留牌子,賜香囊!”

孫妙青跪下謝恩,接著甄嬛也被後知後覺的皇上留了牌子、賜了香囊,她們這一列就算是結束了。

排著隊又坐上馬車,孫妙青連夜被送回了家,一路上心情複雜。

家中女兒中選,合該是闔家歡喜,可孫家上下卻是喜憂參半,全因她們這位大小姐本就不是衝著做娘娘去的,姑爺候選老爺都挑了一大摞了!

如今,木已成舟,也隻能笑著感慕天家恩德了。

對於中選入宮,孫妙青很有些忐忑。

她知曉劇情,也聽過不少關於孫妙青“禦前失儀”的分析解讀,仔細總結下來的認為,那貓就是來為難自己的。

若是冇有甄嬛那張臉在先,這貓就一定會被扔向她!

因為原主的張揚個性,她怕貓的事兒也可謂是眾所周知,所到之處,這貓貓狗狗大絕對要一掃而儘,連毛都不能有大,這麼大張旗鼓之下,隻要有心就一定能打聽到。

哥哥隻是為了自己自己這個妹妹向華妃娘娘示好,並未想勾結年家,卻因此被皇上疑心,反倒害了自己這個倒黴妹妹,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為此,孫妙青不止一次憂心歎氣。

嫂嫂王氏掛心勸解她,她對嫂嫂也是知無不言,把心中所憂儘數到來。

王氏知曉其中利害,當即寫了信告知遠在蘇州的孫株合,孫株合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此親近年家的做法確有過失,也適時做出了改變,自己這樣的身份地位,隻有做個堅定的保皇黨、不結黨不營私,自己妹妹在宮裡才能過的安穩,親人也可得善終。

孫株合的改變,胤禛自然也注意到了,一些事兒不刻意隱瞞,有心一查便知,原來孫卿隻是愛妹心切,才討好主持選秀的華妃。

這孫株合年紀不大,倒是不負長兄為父的責任,對著自己向來也是一片忠心,如此胤禛也便不再猜疑。

孫妙青這個小倒黴蛋也因此得益,本來隻配得個常在位分的她,在皇上的補償心理下受封了孫貴人,與富察貴人和沈貴人並列,貴人算是此次秀女受封的最高位分了。

如此,怎麼不算是躺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