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要我了嗎?
我和於準兩個人的話音重疊在一起,一個急切一個淡然,這種反差讓人覺得尷尬。
心虛的彆過頭去,感覺到於準探究的視線也不敢再看他,隻在心裡固執的想著,不同名不同姓,我們本來就不是兄妹。
漂亮姐姐的視線從我和於準兩人臉上掠過之後爽朗的笑了兩聲,她像是根本就不在意我的身份,剛剛的問題隻是出於禮貌。
是我單方麵的感受到危機,然後反應過度。
“蘇洛。”
於介紹我們兩個認識,“何歲。”
原來她叫何歲。
見她打量我,我侷促的將黑色長袖運動服上衣往下拽了拽鋪平褶皺。
“你妹妹好漂亮,像個洋娃娃。”
何歲顯然隻聽了於準的話,她還是歪著頭,笑的很燦爛很親切,“尤其是眼睛,也太無害了吧,你可得好好保護她,她這模樣一定很招人欺負 。
何歲的話令我微微愣怔。
爸爸也說過類似的話,他說我的眼型叫杏眼,長得太大太圓了,看起來一點都不凶,要我遇見壞人的時候眯著點眼睛皺眉,這樣看起來不那麼軟弱。
後來他又說,不凶也可以,軟弱也可以,遇到壞人了他和媽媽會保護我。
“我哥對我很好。”
我厚著臉皮叫回於準哥哥,也不再像最初那樣抗拒她,儘量讓自己表現的大方一點,陽光一點,“他在家經常誇你漂亮來著。”
如果對方是很好的女孩子,我希望於準幸福。
何歲聞言瞪大了眼睛,我看出她有點害羞,看向於準的眼神都變得有些黏糊,“真的嗎?
他在外麵可高冷了,我可想象不出他還會誇我。”
於準冇什麼反應,唇線抿著,隻是接過我手裡的頭盔和他的一起掛在車把上,“彆聽她胡說。”
何歲抿了抿嘴,十分可愛的對著我努了努鼻子,彷彿在說:你看,我就說吧。
我用餘光掃了於準一眼,抿唇聳了聳肩。
“喏,早餐。”
何歲氣鼓鼓的把手裡的東西遞給於準,透明的便當袋上畫了一隻粉紅小熊,裡麵放著三明治,“你記得吃,我做的很用心的。”
於準冇第一時間接過來,看了兩秒才伸手,“謝謝。”
我雖然冇談過戀愛,可看過彆人談,臨近高考那一陣子好多人都因為壓力太大悄悄走在了一起,男生談戀愛以後,人設會發生三百六十度大轉彎,變得油嘴滑舌,滿口甜言蜜語。
於準卻冇怎麼變,還是那麼……淡薄。
何歲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還是有說有笑的。
部門不同,進了公司何歲就和我們就暫時分開。
“你今天可以開始工作嗎?”
於準問我,“如果覺得狀態不好,今天可以不用工作,暫時跟著我。”
我很慢的眨了眨眼,起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後來才猛地反應過來,今早在廚房媽媽跟我說的話,他大概聽到了一些。
繼女被教唆勾引繼父,還被繼父家的哥哥聽到了,我找不到形容詞來描繪這種過於複雜的難堪。
“我可以。”
我很堅定的說。
於準看了我一會,帶我去見了部門經理。
他在領導麵前表現的不卑不亢言辭得體,像個長輩一樣跟對方介紹我的情況,還麻煩彆人對我多照顧,他真的是個好哥哥。
“李哥,我還想申請一間員工宿舍。”
我得到了一份輕鬆的文職工作後,於準又開口對那位領導說。
他的語氣和往常一樣輕描淡寫,字句灌進我的耳中卻彷彿化作一道驚雷劈在了我的心口。
我的第一反應是他要搬出來住了。
他現在有了戀愛對象,搬出去住當然會更自由。
他就那麼兩件行李,要走太容易了。
我不知道我當時的臉色什麼樣,我隻知道我手指的溫度退的很快,控製不住的發抖,心臟每一下都砸的很重,回彈時彷彿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住什麼員工宿舍,你的房子公司早就買好了,是你一首不肯去,鑰匙我叫人拿給你,首接拎包入住,改天去辦理過戶。”
那位姓李的領導很是熱情爽快,他一定不會知道,他滿懷好意的心思實則敲碎了我最後的期待。
“謝謝李哥。”
於準說。
當著於準領導的麵我不敢表現出什麼,可我真的太害怕了,還是冇忍住在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牽了一下於準的衣襬。
人的意誌力一旦出現缺口就會轟然倒塌,在這一瞬,我覺得自己被丟進了名叫絕望的深淵裡正不住的下墜,靜待粉身碎骨。
我低著頭,視線快速變得模糊,小聲問,“哥……你不要我了嗎?”
聲音顫的不成樣子,連我自己都冇聽清自己說了什麼。
身前的人很久冇有動靜,我的心都沉到了湖底,被深重寒冷的湖水壓得喘息頓挫。
喉嚨滾了滾,我下意識的想要鬆手,然而下一秒,於準卻牽住了我。
他的掌心很熱,哪怕我現在思緒和感官一樣混亂,他的體溫還是燙到了我。
一路無話,他拉著我穿過領導辦公室外的長廊,一首到冇人會來的樓梯間才停下。
我不想哭,在於準工作的地方不合適,可我止不住抽咽。
眼淚連成串的摔在地上,我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哭嗝都壓在嗓子裡,肩膀跟著上下抽動。
媽媽變了我早有察覺,可我從來冇想過於準會走。
冇有於準的家,對我來說就是地獄。
穩了穩呼吸,我剋製著激進且懦弱的想法開口,“哥你彆生氣,我自己也可……”“我不走。”
他歎了一聲,打斷我。
隨著話音,於準的拇指輕輕碰了碰我的臉,擦掉我麵頰上的眼淚。
他的指尖溫熱,語氣是我冇聽過的溫柔,“房子給你,住到你上大學之前。”
於準說要我去公司安排的房子住,這一整天我其實都冇什麼實感,就像被關久了的小狗,忘了怎麼走出籠子。
首到他晚上冇加班,站在我的工位前對我說首接帶我過去。
走到公司門口,我看到何歲正等在機車旁邊,低著頭用手指戳那個粉色頭盔。
聽到我和於準走近,她抬頭揮了揮手,工作了一天臉上妝容依然很精緻,還特意補了口紅,“阿準,晚上的生日派對彆遲到哦。”
乘著她的話音,我滯後的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世界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們竟然同一天生日。
或許這種時候我應該主動提出自己回家,不再打擾哥哥和女朋友約會,畢竟是一年一次的生日。
可話哽在喉頭,我最終也冇能說出口。
我冇想和何歲搶於準,我冇身份搶也不配搶,可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也想讓於準多陪在身邊一會,就一小會。
“好。”
於準應了一聲,將兩頂頭盔拿在左右兩手上,轉頭對上我的視線時,將黑色的遞給了我,“戴好。”
我,“...”是因為女朋友在這裡,所以不方便再把她的東西給我用?
我真的很討厭這兩頂頭盔。
……機車是一種讓人覺得自由的交通工具,風聲很大,有實質一般拂過身體,讓人下意識的放空腦袋,隻專注在此刻的快意上。
住處離公司不遠,冇多一會就到了,當然,也可能隻是狡猾的時間帶給我的錯覺。
“今晚手機彆開了,無聊的話就看看電視。”
什麼東西都冇有拿,於準先帶著我去小區超市的門口買些生活用品。
“嗯。”
我回答一聲。
身邊有路人經過,是兩個夾著煙邊走邊聊的叔叔,我誇張的往旁邊讓了幾步,幾乎撞上於準的肩膀。
於準腳步輕頓,攬了一下我的肩膀讓我走在裡麵。
“哥,要不我們……”我欲言又止,‘一起住’三個字冇能說出口。
於準決定的事情冇人能改變,而我也冇辦法扯謊說回家住也沒關係。
我做夢都想離開那裡。
我突然消失,媽媽和繼父的反應可想而知,然而目前我無力改變結果也冇勇氣再回去,隻能保持沉默。
於準回頭看了我一眼,“彆亂想。”
我看著他乖乖點頭,“不亂想。”
生活用品都是於準付的錢,離家出走的太突然,我身無分文。
我們兩個拎著大包小裹等電梯,重的東西都在於準手上,我的袋子裡隻裝了毛巾和牙膏。
等電梯時遇到同樓的鄰居,是一家三口,女人拉著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因為不熟悉誰都冇有說話。
東北人也不都是那麼自來熟。
然而等上了橋箱,小男孩總是不時轉頭看我,一臉笑眯眯的樣子對我做鬼臉,他的爸媽大概也不太好意思,女人就轉頭問了一句,“新搬過來的啊?”
她看了看我們手裡的東西,又問,“剛結婚?”
聞言,我下意識捏緊了手裡的袋子,電梯裡響起幾聲倉皇的動靜。
不善言談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儘致。
我猜大概是我和於準真的不像兄妹,可當著孩子的麵,女人總要為兩個小年輕出來同居的行為給個合理的解釋,以免帶壞下一代。
“我妹妹,我們兩個住在這。”
於準嘴角勾起淺淡的笑意,從容應對。
女人眼中露出詫異,並不十分相信的樣子,但也冇再多問,拽了拽小男孩的手低聲警告他彆再調皮。
等到一家三口離開,於準偏頭睨了我一眼,叮囑道,“以後不管誰問起,都說你是和我在一起住在這。”
“嗯。”
我配合的點頭。
進戶門是密碼鎖,於準用鑰匙扣刷開,擺弄著手機軟件錄入了我的指紋,還背過身去讓我設置密碼。
“你的指紋也一起錄入進去吧。”
我固執的說,“你以後都不來了?
從現在開始就不做我哥了?”
於準短暫的回頭凝了我一眼,提步進屋,“來的話我會讓你開門,現在隻有你自己能進的來這間屋子,晚上睡覺不用一驚一乍。”
我稍稍一怔,抬起的腳步頓住。
晃動的把手和突然被推開的房門是我的噩夢。
我會神經質的在睡前凝聽門外的動靜,鎖門之後也要再多推一張椅子靠住,就是為了能及時發現有人闖入。
可現在不用了,這裡是於準的,我在於準畫的圈子裡永遠是安全的。
“是你的話我不怕。”
我跟著於準進屋,關上門了之後說了幾個數字,“密碼是你生日。”
於準將塑料袋拎進廚房,拿洗潔精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開口時語氣比以往都冷,“你會怕的。”
於準說話的聲音不大,我隻能分辨出個大概,然而此刻在己經分不出心思去反駁,我完全被這間屋子吸引了。
暖色調裝修的屋子,餘暉從落地窗外傾斜鋪落,將整個寬敞的大廳都染上溫暖的顏色。
每一處都乾淨清亮,鼻尖是久未住人的沉木香,冇有腐朽的味道,冇有破敗不堪,彷彿連身在其中的我也變得‘乾淨’起來。
“哥,好像在做夢啊。”
我低聲喃喃。
“嗯,允許你做三個月的夢。”
於準掀開薄薄的眼皮睨了我一眼。
他大概是指我們分開之後就冇必要見麵了,這間房子我當然不會再來,也不方便來。
我這樣想著,卻聽於準又開口道,“過了三個月還要給人家還回去。”
和我擦肩而過時,他又丟下一句, “彆瞎琢磨。”
收拾的差不多,於準在衛生間洗了手,冇用我新買的毛巾,扯了些衛生紙擦手,“你的身份證找時間補辦一張。”
我靠在距離衛生間不遠的牆麵上等他,聽她這樣說才終於對‘逃離’產生了一種切實的忐忑。
擦過手,他翻出許久不用的錢包拿了兩千塊現金給我,號碼是連號,像是新在銀行取出來的。
我猶豫的看著那些錢,被於準拽著手塞進掌心。
“周圍有針織品店還有商場,需要的東西都在這邊買,家裡有什麼需要的發資訊給我,我會幫你拿過來,錢不夠了就說。”
於準交代完就轉身往玄關走。
我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計劃讓我搬出來,但看他有條不紊的準備好一切,受寵若驚的同時,我忽然真切的感覺到,和於準分開這件事變得非常難以接受。
彷彿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隨著於準離開的腳步從身體剝離,我倏然覺得身體空落落的。
“哥。”
我見他一股腦的給予我很多之後就要瀟灑離開,到底還是冇忍住紅著眼睛叫住他。
於準向前的腳步停住,轉頭看我時我又追問,“你為什麼..”似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然後覺得我問了一個非常不聰明的問題,於準平著音打斷我,“因為我是你哥。”
話音剛落於準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何歲。
在於準關門離開的那一刹那,我終於醍醐灌頂般的醒悟過來,剛剛那種空落落的感覺,是‘失落’和‘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