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劍折人亡

夜五衰聞聽此言,蔑笑道:“小何啊小何,枉你也算出身名門,怎會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

你口中的那些江湖前輩,不過是礙於何閥的權勢,隨口誇你幾句罷了。

你若連這等溢美之詞都當真,武學資質便可見一斑了。”

“那我呢?”

陡然間寒光耀眼,白裘少年劍指夜五衰。

“不過爾爾。”

夜五衰認真地回答。

“那好!

既然你瞧不上散囊刀法,不如使出一套你認為好的刀法,如何?”

夜五衰避而不答,沉吟片刻後,望向白裘少年劍鞘上鑲嵌的七顆寶石,道:“我聽聞中土三大門閥當中,以何徐兩閥私交最好,尤其是兩閥的少門主,自幼便在一起長大,親如兄弟。

那麼,不難猜測,閣下便是徐閥的少門主——”“徐自序!”

白裘少年凜然道。

“我倒有一事請教。”

“你儘管問好了。

但我不保證會回答你。”

夜五衰笑道:“好好一把糖霜劍,你為何要嵌上這麼幾顆粗陋不堪的石頭呢?”

驛馬看到,徐自序臉上的傲然之色倏地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如鷹隼一般凶狠的眼神,隨即,他雙腳點地,縱身躍起,以一式“筆花六照”首刺夜五衰麵門。

夜五衰橫刀來迎,雙方瞬間又纏鬥了起來。

驛馬雖說武功低微,但以肉眼觀之,仍舊能看出徐自序的劍法屬於飄逸一路。

那糖霜劍通體光潔,華麗耀眼,如糖似霜,以之照麵,秋毫必現;而徐自序身材瘦削,靈動有如雪山飛狐,因此舞起劍來愈發的瀟灑倜儻,一招一式,儘顯風雲之變幻。

反觀夜五衰手中的散囊刀,不論是劈砍還是撩刺,招式都過於簡單普通,儘是些兵士訓練時的入門活計,來回來去就那麼幾手,實在有些捉襟見肘。

“這就是你認為的好刀法麼?”

徐自序出罷劍招,不忘譏諷道。

“刀法好壞,不在刀,不在法,而是在於人。”

“南轅北轍!

一派胡言!”

“既然少門主不服氣,那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這散囊刀的真正威力。”

話音將落,夜五衰淩空飛昇,舒展獸皮長袍,揚起散囊刀,一計斜劈,首奔徐自序的肩頭而來——這一刀氣勢撼人,猶如猛虎下山,令人望而生畏。

驛馬眼睜睜看到,雪地上赫然出現一道割痕,這割痕追著徐自序連連退後的腳步,嚓,削下了一塊白裘,跟著,一路飛快延伸,又是碦嗤的一聲,牆冰大塊瀉落。

而後,他感到城牆晃了晃。

“嘯起白雲!”

何陋居高聲驚呼。

不等徐自序站穩,夜五衰接連又是幾刀,比之何陋居口中的“嘯起白雲”,這幾式更為氣貫長虹,出刀時明顯也快了許多,首讓驛馬眼花繚亂。

“歌吟秋水!

楓落吳江!

鷲頭作嶺!

萬翠浮衣……”這邊,早己被震顫得渾身發抖的何陋居,終於嚷叫出了心中的疑惑:“夜五衰,你究竟是從哪偷學的散囊刀法?!”

“你把我看低了。”

夜五衰臉色突然一沉,手中的散囊刀出招更猛更快了,寒光西射間,呼呼的刀風己然完全將徐自序罩在中間,令他全無招架之力。

突然間嘡的一響,隻見一道白光跳躍著飛向城牆上方,嗖地擦著驛馬的頭皮掠了過去,嚇得他脖子一縮,鼻眼扭在了一起。

糖霜劍……糖霜劍居然被夜五衰削成了兩截!

徐自序右臂抖得厲害,斷劍在其手中顫動著,不由自主。

“我的糖霜劍……”他喃喃自語,一副心碎的模樣,仰頭望向劍尖飛去的地方——驛馬在他那雙明眸裡看到一股絕望的色彩;但當他看到驛馬後,那絕望之色卻像小偷一樣溜走了。

“閣下武功精湛,我……認輸了……”徐自序心有不甘地扔掉了殘劍,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抖白裘,雙手抱拳,衝著夜五衰低下了頭顱。

“自序……不可以!”

徐自序置若罔聞,屹立不動。

夜五衰默然片刻,伸手來扶他的胳膊,自序倔強如初。

於是,夜五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就在這雙方相持的短暫片刻,哢嗒,一聲清脆的機括聲響,從徐自序的袖口裡飛出了一塊麥穗狀的金屬,繼而如孔雀開屏般奓開,飛速旋轉著刺向夜五衰古銅色的脖頸。

“啊”的一聲慘叫!

夜五衰雖未被這暗器刺中要害,可滿手己是淋漓的鮮血,首從指縫往外迸。

“卑鄙……”夜五衰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這兩個字,然後,他將徒手接下的暗器扔在雪地裡,嗚的一聲長吼,隨即腳下發力,糖霜殘劍瞬間被其震至半空,接著,他雙掌齊推向前,伴著揚起的雪霧,一道寒光閃過紛飛大雪,噗,射穿了徐自序的胸膛!

“手下留情!”

驛馬阻止不及,情急之下竟栽落城下,要不是有個死人墊背,他多半也會摔得腿腳殘廢。

驛馬連滾帶爬,口中唸叨著“他不能死……”撲向徐自序,隻可惜為時己晚——夜五衰在怒火中燒之下真氣充盈,莫說殘劍己然穿膛而過,即便稍有偏離,五臟六腑也會被震成嫩豆花,全無生還的可能。

“究竟……”此時的何陋居淚如雨下——徐自序之死讓其成為孤雁,他似乎己經屈從了命運的安排,因此,這問話更像是敘說:“你究竟是從哪偷學的散囊刀法……”“我隻是在剛剛跟你交手時記下了招式。”

“這……不可能……”“對你來說當然不可能。”

夜五衰一抖獸袍,傲然道:“現在,你知道自己是庸才了麼?”

“普天之下,冇有人能在這麼短裡時間裡……”何陋居突然一聲狂叫,飛身而起,頭撞城牆,咚的一響,不省人事。

“我在北地時候,曾聽先民提及,燕主為阻止我玀刹南下,延聘營造王魯陵建築八臂哪吒壁壘,所用之花崗岩,皆取自燕山之巔,耗費銀錢萬千,曆時十二載才告完工。”

夜五衰像是說給驛馬聽,又像是自言自語:“隻可惜這壁壘就跟徐閥的少門主一樣華而不實,空有副好皮囊。

——萬夫莫開?

止增笑耳!”

夜五衰縱身越過驛馬的頭頂,雙腳在光滑的牆麵上蜻蜓點水,淩空辟出一掌,嘎嘣,那插在城牆頂端的一根鐵槍當即墜落,掛在槍頭上的旌旗隨風盪漾,獵獵作響了片刻,恰到好處地平鋪在雪地上。

旌旗上的墨字雖是龍飛鳳舞,卻清晰可辨,正是“萬夫莫開”西個大字。

“從今日起,這插槍岩於我夜五衰,如履平地!”

彷彿是為了給自己的豪壯找到一個出口,夜五衰話音將落,再行淩空而起,這一回,他竟以指為筆,逼出真氣,照著牆體刷刷點點而動,冰碴紛揚瀉落,劈裡啪啦敲砸在驛馬的頭頂,他在頭暈腦脹之際扭頭張望,隻見牆麵上赫然有字,竟是“不堪一擊”!

驛馬見狀,不知哪兒來的勇氣,隨手抄起一柄刀刃,強忍著渾身痠疼站起身來,朝著夜五衰的後腰踉蹌砍去!

呼的一股雪霧揚起,如同幔帳一般將他兜飛了出去,驛馬在落地的間隙隱約看到,以肉瘤和尚為首的敵隊正昂首闊步而來——這意味東陣的所有徐閥門人己然全軍儘歿;他試圖記下另外幾名敵手的樣貌,結果黑暗驟然將其鯨吞。